“是更多的人,”使者說:“他的臣子,他計程車兵,他的子民。”他在這樣說的時候,夷然無懼,因為傑姆告訴他說,基督徒們所說的,“聖約翰的賜福”事實上不過只是更為先進一些的醫術罷了,此時的奧斯曼土耳其人在醫術上要遠勝於歐羅巴人,他們不但從印度,從阿拉伯,從希臘與羅馬學習醫術,還在蘇丹身邊建立了一個被稱之為醫生總管的職位,所有的醫生都受他管轄,在醫生中,還分作了內科與外科——即便無法與現代醫學相比,但也總要好於放血、灌0腸、祈禱的基督徒式醫術——所以傑姆的使者在代他們的蘇丹提出這樣的條件時,並不覺得他們的做法是違背教義的。
朱利奧蹙眉,他不覺得傑姆的請求是為了奧斯曼土耳其人……“只有你們嗎?”他問道。
這句話一下子就刺中了使者的要害,他垂下眼睛,避過了朱利奧.美第奇那雙銳利的金眼,這下子,朱利奧的心頓時猛地沉了下去,他突然明白了傑姆想要做什麼——那是杜阿爾特沒能做到的事情。
正處在艱難時刻的傑姆,不要武器,不要士兵,也不要小麥,相反的,他倒願意用來自於埃及的糧食換取疫苗,為他的臣子,他計程車兵,他的子民換取來自於基督世界的祝福,這當然不是因為他突然變得慈悲起來了,而是他已經決定,要將可怕的瘟疫帶給他的敵人,哪怕與此同時,這些病毒也會令得無辜的民眾遭遇到一場原本不應該由他們承受的災禍——他已經徹底地瘋了。
“那麼你就回去吧。”朱利奧嚴厲地說:“告訴你的主人,我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我不會同意的。”
沒有疫苗,就意味著傑姆的軍隊也沒有了保障,但疫苗的培育與種植方法,已經在教會中擴散了出去,他不同意,但傑姆仍然可以找到願意幫助他的人,而傑姆所要支付的,也不過是他現在必然不那麼匱乏的金子與寶石。
那個使者也是這樣想的:“蘇丹的友誼是非常珍貴的。”他勸說道:“即便您是一個基督徒,您也會發現,他的支援將會是多麼的有力與廣泛。”
“那麼就算我姑且還有一些良知吧。”朱利奧說。
那個使者就不再說話了,但他確實露出了欽佩的表情,並且向一個基督徒行了如同對著蘇丹般的跪拜禮,才緩緩地倒退著離開了房間。
約翰修士向朱利奧投來了憂慮的一眼。
傑姆的話並沒有錯,他若是能夠在奧斯曼土耳其立足,甚至爭得一席之地,單就從威尼斯人與熱那亞人那裡就能獲得不菲的回報,而相對的,朱利奧.美第奇若依然是他的盟友,得到的好處更是數不勝數,但若是他被朱利奧激怒了呢?一個男性固然看重自己的繼承人,但也要有東西繼承才行,而且他或許也會抱著一絲僥倖,既然能有一個兒子,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蘇丹又是從來不缺少女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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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林的南側,有一個被稱作耶迪庫勒的小城,這裡居住著大約三千人,都是漁民、商人與盜賊,但就在幾天前,一個水手驚慌失措地跑到伊斯坦布林說,那裡有了瘟疫——在地震與海嘯之後,瘟疫經常出現,甚至會比前兩者收割走更多的性命,當時的維齊爾並不那麼意外,他是早有預料的,但他派去的醫生說,他們遇到的不是痢疾,也不是傷寒,而是更為可怕的天花。
即便是奧斯曼土耳其的醫生,也無法遏制天花的流傳或是治療得了天花的病人,唯一能夠採取的措施就只有毀滅,徹底地毀滅,塞利姆一世的長子蘇萊曼一世已經十六歲了,也有了自己的女奴與兒子,當他看到自己的父親為之憂慮不已的時候,他就主動請纓,要求到耶迪庫勒去。塞利姆一世起初是不允的,但經過蘇萊曼的再三請求,他還是同意了。
事實上,若是按照奧斯曼土耳其一貫的處理方法,此次行動的危險性並不大,蘇萊曼也已經做了一年的卡法總督,今後還會負責更多地方的管理與統治,而且,對於奧斯曼王室來說,戰爭難道不危險嗎?內部的征伐也同樣的你死我活,但每個蘇丹的子孫都不會因此退縮——這次也是一樣,蘇萊曼帶著一千名西帕希騎兵與三千名阿扎布步兵,在黑夜中無聲地將耶迪庫勒包圍了起來,然後用投石機向城內投擲油脂與火球。
這座小城甚至沒有一般意義上的城牆,只有一座將它與其他村莊分割開來的堡壘,堡壘附近的房屋很快著了火,火焰拱衛著堡壘,不斷地有人跑出來,但也只是讓騎兵與步兵們手上的武器有了飲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