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可以發誓,在接到妹妹盧克萊西亞的信時,他的愧疚確實又突然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對朱利奧並不是毫無感情可言的,他也曾經視他為兄弟比自己有血緣的兄弟更甚,他同樣相信與敬佩美第奇的人格——若是他身邊的其他人,可能早就因為他的冷遇與漠視而抱怨連天,瀆職懈工,甚至有意背叛或是出賣他也有可能——但在他需要的時候,朱利奧從未令他失望過。
而就在他的心腸因為妹妹的祈求而變得柔軟時,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使者也到了。
米蓋爾.柯烈羅懷抱著雙臂,他帶來的不是書信而是口信,但就是這封口信,讓凱撒的心就像是落入了冰水的燒紅鐵塊那樣一下子就變得又冷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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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將時間撥回到2月2日,
盧克萊西亞躺在床上,房間密不透風,她痛苦地呻吟著,她的母親,還有亞歷山大六世的情人茱莉亞帶著傭僕圍繞著她。
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甚至沒有脫下做彌撒時的祭衣,他坐在房間外的一把椅子上,閉著眼睛,手裡捏著玫瑰念珠,口中喃喃地祈禱著,為他的女兒,也為了他的第一個外孫,當聽到房間裡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嬰兒哭喊聲時,看似平靜無波的聖父猛地站了起來,他的情人從房間裡走出來,渾身溼漉漉的,抱著一個襁褓:“是個男孩。”她喜悅地說。
教皇顫抖著看過去,嬰兒紅彤彤的,滿身褶皺,小拳頭在空中揮舞著,他一伸過手指去,嬰孩就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上去有點小,”茱莉亞說:“但是因為頭胎的原因,本身還是很健壯的。”
“今天是獻主節,”彷彿怕驚嚇到嬰兒,教皇小聲地說:“在一千四百年前,耶穌誕生後四十天,聖母抱著聖子,在聖人若瑟的陪伴下,前往耶路撒冷的聖殿,按照梅瑟古教的禮儀奉獻頭胎兒子,他們在路上遇見西莫古,後者拜服在地,稱他做‘啟示萬民的光明。’——而他也是頭胎兒子,茱莉亞,我決定,為他取名盧卡斯(註釋1),盧卡斯.博爾吉亞。”
茱莉亞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教皇已經走向了房間。
“我有話要和我的女兒說。”
於是房間裡的人,除了躺臥在床上的盧克萊西亞,都走了出去,教皇憐憫地看著面色潮紅,雙目緊閉的女兒,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伸手握住女兒的手。
他的手立刻被無力地反握住了:“他怎麼樣?”盧克萊西亞虛弱地問道。
“他很好,雖然有點早,但不比那時候的凱撒差。”教皇愉快地說:“是頭健壯的小公牛。”
“他的父親是美第奇。”
“他會是個博爾吉亞,”教皇柔聲道:“他會有一對身份高貴的養父母,富貴榮耀,萬事順遂。”
“求求您,把他送到佛羅倫薩去吧。”盧克萊西亞哀求道。
“你知道這不可能,”教皇依然十分溫柔地說道:“美第奇欠了我的債,現在正是償還的時候了。”他提起侍女們放在一邊的布巾,笨拙地為女兒擦了擦面頰上的淚水與汗水:“我保證他會一切都好,等他長大了,我會讓他到羅馬來,你可以見到他,讓他陪伴著你。不過現在對於你最緊要的,是儘快養好身體,恢復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