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希蹙眉,看著面前踉蹌著走向她的陳世光,灰白的面色再加上佈滿血絲的眼球,很明顯應當是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何洛希頓時聞到了陳世光身上散發著的濃重酒味。
何洛希側過身掩住口鼻,向後退了一步,但此時的她,似乎也已經無路可退了。
陳世光的腳步還在逼近,帶著那含糊不清的低吼,如同一具被抽乾靈魂的行屍走肉,雙眼無神地在何洛希的辦公桌前停下。
何洛希背在身後的十根手指,緊緊地扣住貼著牆面放置的書櫃門,她擔心喝了酒上頭的陳世光,會因為之前薛靜的事,不擇手段地報復她。
而偏偏今天就這麼巧,連楊寧南都不在,何洛希望著陳世光搖搖晃晃地向她伸出手,心裡祈禱著楊寧南馬上出現在診所的願望,強烈到都快在身體裡炸裂開來。
焦慮引起的症狀已經開始慢慢顯現,而醉醺醺的陳世光,卻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何洛希順手拿起一本資料夾就要向垂著頭顱逼近的陳世光砸去,只是下一瞬,陳世光的身體卻十分僵硬地,直挺挺地在何洛希面前倒下。
陳世光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激起的煙塵,在從落地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裡,慢慢漂浮至上空,最後再一點點地落在辦公室的每一處無人知曉的角落。
何洛希的呼吸,也跟著陳世光的倒下有一剎那的停滯,她以為陳世光因為多天的睡眠缺乏,再加上過度飲酒引發了猝死。
正當何洛希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低頭檢視陳世光的呼吸是否存在的時候,地上那個原本躺著一動不動,滿身灰塵的中年男人忽然緊握著拳頭,一拳一拳地用力砸在地面上,彷彿那隻早就佈滿血痕的手掌,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我恨……我真的好恨吶……”
陳世光說話的聲音,忽然帶著哭腔,何洛希低頭,望著陳世光躺著的地方,有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圓形水漬聚集在一起。
“我要是那天放學去接你回家,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就不會……”
陳世光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完全不顧及他現在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也全然沒有了第一次來找何洛希時的意氣風發。
何洛希現在看到的,只有一個痛失愛女無力掙扎的父親。
有那麼短暫的一個瞬間,何洛希突然有點羨慕陳世光的女兒,畢竟在她的印象中,何意山一次都沒為她掉過眼淚,甚至連為她擔心難過的時刻都沒有過。
但很快,門外傳來電梯關合的聲音,何洛希還是當機立斷,衝著外頭高聲叫吼道:
“楊寧南!跑!”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衝進來一個揹著挎包氣喘吁吁的青年人。
那是何洛希跟他定下的暗號,只要何洛希發出“跑”這個字的指令,多半是何洛希在問詢過程中,受到了非計劃性的言語或者肢體攻擊,而楊寧南則要義無反顧的出現在何洛希的面前,為她解決掉這些麻煩。
只是,心理診所開診至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而今天陳世光的突然來訪開創了這樣的先例。
楊寧南瞪大眼睛,望著地上扭成一條蚯蚓哭得驚心動魄的陳世光,難以置信地對著何洛希問道:
“這是今天的來訪?一大早的就喝了酒來的?”
何洛希見楊寧南來了,一下子就來了底氣,習慣性地抱起胳膊,垂下眸子,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