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希遇上他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
不光是天氣,也是心裡。
母親的棺木下葬還沒過頭七,何洛希才從醫院走出來,路過隔壁氣象局的時候,好巧不巧一場毫無徵兆的大暴雨,將她回去的路生生攔截。
也將她原本就糟透了的心情,渲染到了極致。
慣有的焦慮情緒,使得何洛希攥緊了手上那張顏色看起來很是鮮豔的粉紅色紙張,那上頭“死亡證明”四個黑色的大字,還有那一排排的編號,刺眼的一刀一刀紮在何洛希的心裡。
人人都說母親夜裡走的時候,格外安詳,但只有何洛希知道,與父親分居多年的她,死在無人知曉的雨夜裡的時候,是有多絕望。
眼眶忽而有些溼潤,但末了,卻被何洛希嘴角的那一抹冷笑代替。
兩個人從小就都不怎麼管她,工作太忙就給些零花錢了事,母親病了這麼久,如今倒也是個解脫。
只是,一個小時兩千塊的心理諮詢費,卻也買不回母親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生命,實在有些可惜。
何洛希低下頭,散開的頭髮擋住大半張臉,與越發肆意的雨聲一起,陷入這無限的悲慼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閃而過的一個影子,遞過來一塊棕灰色的格子手帕。
那捏著帕子一角的手背上,還不斷有大顆大顆的雨珠滴落。
何洛希一時間有些錯愕,接著慢慢地抬起頭,徵徵地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那是一雙,何洛希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淺棕色的瞳仁裡,何洛希卻分明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絕望。
了無生氣的絕望。
“擦擦吧。”
那人緩緩開了口。
他竟然以為她在哭?
多年心理學的經驗,讓何洛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與眾不同。
陰鬱的神情,過分蒼白的面容,侷促不安相互蹭著的鞋尖,不難看出他現在好像緊張得有些過頭。
何洛希猶豫著要不要接過那塊手帕,那個男人,卻已經將帕子硬塞進了她的手裡。
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的男人,拎著一個格格不入的藏青色帆布公文包,轉身離開了氣象局門口,就這樣消失在瓢潑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