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果果直搖頭,輕聲說“你不懂的,人言可畏,多少人死於流言。”,這句話裡深深地無力感,沉重到無法呼吸。忽然間感到憤怒,胸腔裡的氣被點燃,忍不住就要噴薄而出。我在想,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嘴賤的人都應該被物理閹割,我說的,耶穌也攔不住我!
我還是想說服潘果果,我說“流言止於智者。”
潘果果抬頭,當下含在嘴裡的筆,然後冷笑,慼慼然說“如果這個是個真的有那麼多智者,你我還用得著這麼頹廢?高看別人是不錯,但也別把他們想的太聰明,畢竟總有人一生都是個蠢蛋而不自知。你看看這幫人,有幾個長了顆智者的腦袋?腦子裡除了窺探別人私事的齷齪念頭,就是糞球!”
這話不可謂不刻薄,若是別人聽了去,恐怕少不得又是一陣議論。我對此只能表示沉默,看著各位都在做題,我頓時沒了心情繼續做下去,想著還是儘早回宿舍好些。與葉長安打了聲招呼,順便讓潘曉涵幫我把卷子一起給交了,自己先行一步。
五樓只剩下我們班的燈還亮著,清淨之中還有一些冷,我下意識緊了緊衣衫。晚風灌進走廊,吹得牆上年久的仿瓷一片片掉落,忽聽得一聲脆響,心頭一驚,轉念一想才知是外牆的瓷磚掉落。心頭便沒什麼好怕的了,廁所門口還有些消毒水的氣味,久久難以散去。班主任辦公室在四樓,轉過樓梯口便是。樓梯口是圖書角,此時走廊的燈已經滅了,勉強借著夜色,圖書角的椅子上那人似曾相識,狐疑著走過去,那人突然跳起來。
周身如臨深淵,往後不自覺跳開,喉嚨裡爆發出一陣抖動的慘叫聲。內心還未平復之時,那人捧腹大笑。聽聲音我便知這就是馬瀟瀟的惡作劇,心頭難免有些氣憤,這人怎麼這般不懂事?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可我還是不太好發作,強忍著。
馬瀟瀟應該是看到我臉色極差,意識到自己錯誤,拉著我的手搖搖晃晃,眨巴眨巴大眼睛直勾勾望著我,這樣應該算是一種道歉了吧。我頓時心軟了,揉著她的小腦袋說了聲沒事兒,畢竟現在已經挺晚了,她還在等著我。
自然而然地牽著馬瀟瀟的手,一路上很安靜。蘭城的風是香的,有從流江吹過來的山風,還有身旁姑娘身上的體香。依依不捨與她在宿舍門口分別,不巧的是在宿舍門口與羅少榮碰個正著。馬瀟瀟低頭淺淺地喊了聲羅老師好,逃一般地鑽進宿舍,便只剩我與羅少榮面對面。場面有些尷尬,我叫了聲羅老師好,羅少榮略有僵硬地點點頭,然後瞥了眼身旁的曾老師,輕聲咳嗽,曾老師會意,將我叫到一旁角落裡,正色問道“你跟那個女同學什麼關係?”
我輕輕地挑了挑眉,現在問的都這麼直接的嗎?心裡頭有鬼,不敢直接回答。曾老師見我沉默不語,估摸著是有些急了,便開門見山說“你要知道你現在處於什麼時期,還有心思想這些,再者談戀愛也要講究個分寸,光天化日之下手拉手成何體統?!”
我四下看看,漆黑一片,與光天化日不沾邊嘛。曾老師猜到了我心中的想法,瞥了眼羅少榮,然後以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別讓羅主任撞見了啊,你們這個年紀我都能理解,只是別做的太過火,有些事情自己心裡明白就行,不需要我說太多,你是個聰明人。”
說罷,羅少榮揹著雙手昂首闊步,身後跟著的曾老師身子略微矮了半籌,微微弓著,消失在橙黃橙黃的路燈下。等下飛舞的飛蛾不知疲倦,我只得自顧苦笑,又一個被生活壓迫的人。
聰敏人,我是個聰敏人?任建宏也這麼說過,可自始至終我並不覺得我有何聰明,我只是自私,這個不需要學習,只需要遺傳。
斗轉星移,天大明,秋涼依舊,蕭瑟依舊。桂花彷彿是在一夜之間就來了的,行走在銀杏樹下,滿鼻腔都是桂花的清香,似乎這般以後,這秋就沒那麼涼了。昨晚的事,掛在心結,難以開解。與馬瀟瀟一同共進早餐,然後早讀。這個周的廁所還要衝,心頭頓生疲憊感。
好在潘曉涵他們還是挺給力的,早早地衝乾淨。回到教室,食堂還沒坐熱乎,任建宏推門而入,似氣勢洶洶。我心頭沒由來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然而任建宏只是揹著雙手在教室裡轉了一圈,等我開始鬆氣時,任建宏不著痕跡地拍了拍我肩膀。身子緩過僵硬之後,我明白那不是錯覺,雖然我跟希望是。下意識裡我很牴觸與任建宏單獨面談,因為他一定會給我揭露更黑暗的東西,撕開城蘭中學光輝外表下的骯髒和虛偽,自己那些不可告人而各自心知肚明的交易。
可並不是。
在潘曉涵等人的注視下,我低著頭儘量讓自己多幾分認錯的感覺,然而任建宏不吃這套。還是那個數字的圖書角,這次依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任建宏先到一步,手裡捧著一本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頭也不抬地說了聲坐吧,然後揚了揚手中的書,說“聽說你很愛看書,怎麼樣,這本書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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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說“看過不久。”
任建宏雙眼中隱有欣賞,一閃而逝,隨即說“你覺得結局如何?”
不知任建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順著他的話題說“其實還好,算不上大圓滿,但似乎在情理之中。”
任建宏笑笑,搖頭,說“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我心裡下意識一緊,雙手在桌下死死握拳,我也能夠感受到我兩腮的肌肉是鼓起來的,牙齒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音在我腦子裡響起,我深深撥出一口氣,然後說“孫少平和田曉霞的結局的確不好。一個被毀容,一個直接死翹翹。”
任建宏眼中的欣賞這才濃了些,然後他說“孫少平雖然聰明,可是家裡窮,哪怕讀過書,但是依舊比不上田曉霞,哪怕他們兩個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孫少平是什麼出神,農民!從泥土裡打滾出來的東西,哪怕混的再好,穿的再好,身上依舊掩蓋不住那股刺人的豬糞味。更何況孫少平混得並不如何,知道為什麼路遙要創造這樣一個結局嗎?如果孫少平最後個田曉霞在一起,滿足的只是某些滿腦子坐著白日夢,淨想著春天快一些到來的春心蕩漾的痴男怨女們!”
“哪怕是小說,他依舊無法偏離太多現實。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真的是隻是童話。暫且不提出身如何,田曉霞可以毫不猶豫地追求夢想,而孫少平不能,為什麼?”
我心裡不禁冷笑,這不是論出身?我再次呼一口長長的氣,說“窮!”
忽然想起一句話,窮不過三代!初聽以為激勵人心,讓人奮鬥,後來看到有人解釋,因為第第三代窮得找不到媳婦兒,自然是沒有第四代了。
我終於鼓起勇氣抬頭,注視任建宏的雙眼。四十多歲的男人哪怕保養得再好,依舊難掩歲月的老態,異常突出的眼袋和漸漸往後生長的髮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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