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的第一天是陰天。
這個時節接近秋收,但其實家裡的農作物早就已經收拾好了,最近只是需要曬曬稻穀和玉米什麼的,只是昨晚下了雨,院子裡是溼的。爺爺是閒不下來的那種人,哪怕沒有活,也會給自己找活,我們到家的時候奶奶說他已經牽著牛出去砍柴了。
蘭柔不禁心疼,說“爸這麼大年紀了,該休息就休息嘛,還到處跑。”
她並不是埋怨奶奶,只是心疼。
奶奶也跟著附和“他那個人就是這樣,那麼多年了,一直停不下來,估計有一天得把自己累死。”
奶奶說二叔剛從蘇州回來,二叔的一雙兒女被二孃帶著回了孃家,二叔帶著油鋸上後山修剪屋子後老樹的枝丫,還沒下車時就已經看到樹上二叔的身影。兩三層樓那麼高的樹上,二叔舉著沉重的油鋸,一點不害怕,這是令人十分佩服的。
“媽,唐堯怎麼回來了?”
唐瑋剛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說。
唐堯是二叔的名字,據說二叔剛出生時,有個雲遊的算命先生來家裡討口吃的,整好碰見在襁褓裡的二叔,算作是報答一飯之恩吧,便給二叔起了個名字,唐堯。算命先生說二叔是人中龍鳳,有王霸之氣,所以起名唐堯是再合適不過了。
打那之後,奶奶就真的信了算命先生的話不遺餘力地培養二叔,送他上學。所以家裡讀書最多的,應該是二叔了。只是二叔那時候性子跳脫,不沉穩,嚷嚷著要出去打工,奶奶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無可奈何,便終於相信那算命先生不過是幾句假話奉承。
當然,這些都是唐瑋後來告訴我的。
其實一開始唐瑋埋怨過爺爺奶奶偏心,把最好的留給了二叔,可二叔偏偏不爭氣,這讓唐瑋心裡很不平衡,但是久而久之唐瑋明白了,或許是上了年紀之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懂了。他明白了爺爺奶奶那種迫切地希望家裡能有個讀書種子出人頭地,他們窮怕了。信鬼神莫測的他們只有把希望放在算命先生口中有王霸之氣的二叔身上,可自我記事起,從未見過二叔身上有過什麼王霸之氣,只有一種說不清的敦厚儒雅,像個翩翩書生。
二叔從和二孃結婚沒幾天,就拋下了新婚妻子毅然離家,一去就是很多年,說是打拼,直到大女兒唐雅如今上小學才回來過一次,回來後也帶著二孃一起出去。二孃是個吃不得苦的人,嫌棄二叔給找的工作太累,二叔卻覺得累一點無妨,畢竟工資高嘛。可二孃不這麼認為,後來兩個人大吵了一架,二孃負氣回家,後來便有了他們的小兒子唐朔。
不得不說二叔起名字真的很好。
我的小名就是二叔起的,唐漢。
二叔喜歡歷史,我想這應該是他的理想,只是如今已經化為臉上的滄桑。
言歸正傳,唐瑋詢問奶奶二叔好端端的為何從蘇州回來了。現在又不是過年,好好地回來幹嘛。奶奶嘆了一口氣,說“唐堯啊,看著你買了個車,自己也想買一輛,回來找你借錢買車唄。我跟他說了,我說你大哥他們還得供唐默讀書,你還有唐朔和唐雅要養活,哪兒來那麼多錢買車?可是他不聽啊,說自己可以貸款,再讓柳成給他貸一點,可是自從唐怡嫁給柳成之後,柳成已經幫襯家裡很多了,我哪兒還好意思開這個口啊。”
唐怡是我小姨,是唐瑋四姊妹中最小的那個。
唐瑋正色道“別讓柳成他們貸款了,他們剛買房子,而且聽說柳成那邊最近不太好,我給他貸吧,我修房子的貸款早就還清了,可以貸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