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馬瀟瀟父女就回去了,馬東山喝得有點多,是另一個人來開的車。自始至終唐瑋都沒有挽留馬東山,只是扛著他扔進那輛白色寶馬裡,是真的直接扔進去。回房後唐瑋一句話不說,倒頭就睡,蘭柔說唐瑋也喝了一點。
馬瀟瀟到了之後給我報了平安,說了一些情侶之間的甜言蜜語,我想她應該是含著蜜睡去了。可我無法入睡,失眠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也可以是因為某個人,因為某件事。內心有愧自然無法入睡,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總想著對每個人都好。我總是希望我的心可以大一些,為什麼不能對這麼多人好呢?孤獨地活著……多累啊。
楊偉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語氣飄飄忽忽,像是飄蕩在望江亭上空的雨雲,總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落下,如傾盆,如瀑布倒流。
我不知道胖子究竟在做什麼,像是酒瓶裡再也喝不下的酒,晃盪著無法逃離。我在腦海裡勾勒他在深夜的街上游走的落魄,霓虹彩燈像是流浪歌手沙啞的喉嚨,費盡了所有的香菸。
“我終於要放棄了,唐默。”
手機放在枕頭旁邊,楊偉沉默了許久,酒瓶裡的酒也不再晃盪的時候,他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心底有某些一直堅持的東西在一瞬間破碎了,破碎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遞到我的耳朵裡。
“你怎麼了?”
我試探著問,不需要他說,心裡明白就好了,只是找一個理由,繼續說下去的理由。
“我覺得這就像是一個笑話,你明白嗎?一個人拼了命地掏心掏肺,哪怕是一丁點感動都不會有,原來人心真的可以像石頭,她給了你所有的溫柔。”
她是誰,她是聶小倩啊,那個愛哭的姑娘,那個我失去了的姑娘。
“呼……我並不是害怕她鐵石心腸,因為我知道人不可能對別人的愛無動於衷,如果是,那麼就證明那人已經心有所屬,我從頭到尾不過是舞臺上匆匆過去的演員,一個小丑,惹得她流淚的時候露了一分笑,最後的眼淚還是為你流的。唐默,你告訴我,憑什麼,憑什麼你什麼都沒有做缺能夠讓她對你念念不忘,憑什麼!”
酒可以吞沒人的理智,忘卻一切。楊偉說得並沒有錯,我沒有絲毫動容,沒有絲毫愧疚,我為什麼愧疚?聶小倩需要我的時候我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我在。
“你喝多了,回去睡覺吧。”
我想掛掉電話,我討厭他的胡言亂語,像個瘋子。在夜市街燈光球場他已經夠瘋了,他不放棄,對那個不可能的萬一執念頗深,他總說他什麼都沒有,可他明明擁有著一切。
初二運動會,五十米短跑差兩個人,那時候我個子小,但是跑得快。班長人高馬大,和楊偉關係不賴,於是提出讓幾個人試試。那時候正是一個表演慾很深的年紀,總想著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光芒,可能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是這樣吧。荷爾蒙堆積過剩,如清晨溼了一片的內褲,被悄悄藏到枕頭底下。
我躍躍欲試,班長只是看了我一眼,覺得我個子小,沒必要瞎摻和,不過沒有點破。高個子都去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從花壇這頭跑到那頭,那兩個大花壇總共大概有五六十米,跑的很賣力。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我真的跑的很快,甚至比他們更快!
運動會結束的時候我也沒能上場,我總想著長高,我今年十九歲了,我一直以為人生永遠都是十八歲。
楊偉擁有的,我沒有。
我不想去計較你有什麼我又沒有什麼,他所謂的痴情是甜言蜜語,是節日裡的奢華禮物。我從來沒有送過聶小倩昂貴的禮物,我送過樹葉書籤,送過親手寫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