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慧公主在宮中辦了一場賞菊會,邀請了文思閣眾姑娘來赴宴。這三年裡潘皇后雖失了聖心,但寶慧公主依舊很得聖寵。皇帝寵愛這個女兒不是毫無緣由的,說寵愛,更偏向疼惜。丹穆潰退之後,聖上鬆了口氣的同時,生了場無緣無故的病,一開始誰都沒有察覺只當是尋常的頭疼腦熱,這寶慧便是這段時候出生的,生來左手有缺。後來太醫在聖上身上找到了根由,是中毒所致,反饋到寶慧公主身上了。因著這個,聖上對這個剛出生的女兒心存愧疚疼惜之意,這些年來一直帶在身邊寵著。便是潘皇后,或多或少都沾了些這個女兒的光。
寶慧,從封號就可以看出來,聖上對她的寵愛了。
宋琰聲對於這位公主的印象並不很深,在前世裡,寶慧公主無聲無息低調得很,因為生來左手有缺,她不大與人來往,倒與蕭長瑛相處很好。這個也不奇怪,蕭家曾是潘氏的人,是三皇黨。除了這個,宋琰聲記得,這位公主一直居於深宮未曾嫁人。她自嫁給蕭長元那個人渣子後五年,一直未有寶慧出嫁的訊息。
這是很讓人疑惑的,照前世的發展,皇三子端泓得勢,皇后,潘黨更是一手遮天,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寶慧作為嫡公主,雖手上有缺,但並不妨礙她的聲勢地位,不可能有嫁不去之說。現在想想,只有一種可能,不是她嫁不出去,而是她不願意嫁。這裡頭就值得琢磨了。
“小六,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元盈的聲音把她從前世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眨眨眼睛,“在想公主殿裡的點心。”
“……不是吧你,剛剛那兩碟杏仁酥可都進了你的肚子,還想著吃呢。”
“我這肚裡可裝了兩個胃袋子。”她笑眯眯揉揉肚子,“不吃,你還真打算看菊花去啊。”
元盈撇撇嘴,“哎,我是真不想來,誰不知寶慧喜好那些風雅物.事,這次賞菊肯定免不了要吟詩作對,煩得很。”
兩人商量好做角落去不惹眼,馬車駛過了崇德門。再往東邊兒走一刻鐘,過了內廷宮門,便是寶慧辦宴的瓊花林。
瓊花林是內廷一處花園,靠著太液池,風景甚美。宋琰聲探頭朝外面望了望,“我這還是頭次來皇宮裡頭呢。”
“沒什麼好看的,規矩多得要命。”元盈坐在她旁邊隨她一起看,因著瓊花林辦宴,附近的宮道都有專門的宮人等候在側,是負責迎接的,全都一動不動地垂頭站著,一輛馬車過去,便蹲身行禮,眼神都沒有移動一下,都是恭敬地看著地面。
“規矩是挺多的,他們……不累的嗎?”
“這條宮道上還好,也不是盛夏時候。若是酷暑那段時間,太陽烤著,就南門宮道那兒,又沒個廕庇處擋著,那些負責引道的宮人滿頭大汗就這麼站著,連口水都沒得喝,到了晌午才會輪值一次。”元盈嘆氣一聲,“要說這宮裡最舒適的去處,就是棲鳳台了,我姑姑她那殿內事少,人又好相處,要在裡頭當差,可是最輕鬆的差事了。”
棲鳳台那位,可不就是元貴妃嘛,六殿下的母妃。
宋琰聲“唔”了一聲,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一道冷厲如刀的聲音,聽著萬分熟悉。她沒來得及放下車簾,抬目一看,正正與外頭宮道上的一黑甲人目光相對。
她下意識眉頭一跳,是蕭長元!
這人三年前在臨安府修堤築壩賑災有功,雖說潘黨獲罪,皇三子潭沰寺受罰,蕭家不可避免也受了衝擊,因而隱遁了一段時日。聖上自來恩賞分明,晾了蕭家人這麼久,到底顧念了蕭老將軍多年前北疆拼殺的功勞,明德帝三年前血洗了江南,徹拔清理多方勢力,現在老將軍不行了,總不能讓一干老臣寒了心,便下了道旨意,提蕭長元入羽林軍,為禁軍侍衛,編入宣德門營騎,負責宮內這一處的警備。
皇宮內廷禁軍十二衛,乃是聖上的親兵,很有御前得臉的機會。
宋琰聲目光冷淡地與蕭長元對視。這人身量甚是挺拔,穿著禁軍侍衛的黑甲,氣質凜冽如同一把出鞘的銳劍,光是看過來,便讓人不寒而慄。她已然很久沒有見過蕭長元,但對這個人的不適感依舊存在。她對著那雙黑漆漆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越發不舒服,手一鬆,將車簾迅速放下了。
眼不見為淨。
元盈在裡頭遞了通行的玉牌,蕭長元看了一眼,退到了旁邊。
車馬又開始走了起來。
“這蕭大公子,看著越發可怕了,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冷兵器一樣,激得我手上都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來。”
元盈搓了搓手臂,一邊又看向她道,“這人……剛剛一直在盯著你看吧。”
“可能許久沒見過,在想我是誰吧。”宋琰聲一哂,人已經離她遠去了,她長撥出一口氣來,挨著元盈道,“阿盈,我是真不喜歡瞧見這人。”
“我也不喜歡,蕭家人,都沒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