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過府中鏡光閣,正逢剩下,湖中多是碧蓮,水天一色,碧色喜人,撲面的夏風都帶著一股水汽沁涼的味道。宋府風光多是低斂沉靜,帶著文人的風骨,處處小景皆是秀美精緻,細節處絕佳。相比於元家的雍容富麗,蕭家的故作風雅,宋府古韻幽雅,含蓄而內斂。
注意到羅氏主僕幾個動作緩了下來,宋琰聲也放緩了腳步。再往後走過長廊,就到了迎客的清漪閣。閣前站了一應女侍,見眾人來了,忙掀了竹簾請人進來了。
宋琰聲直覺覺得此下場合自己應該遁了,老夫人身邊一個近身侍候的大丫頭在裡頭看到她頓時一喜,“六姑娘回來了?”
這一道不高不低的聲音吸引了裡頭的人,宋琰聲見竹簾一挑,沈氏從裡頭走了出來,一見她回來,面上頓生幾分欣喜來,“我的兒,怎麼今日就回了,沒跟元小郡主再多玩幾天?”
“我在那兒,她越發沒心思練武了。我想想還是回來了,正好有些事情要做。”
“外頭可是六姐兒?”屋裡傳來一聲稍低的聲音,是老夫人。宋琰聲應了一聲,轉身進去請安。
屋裡頭的人都好奇地看著這個和她們一路進來的六姑娘。原來這就是宋閣老家的胖姑娘,果然跟傳言所說一致。這宋六姑娘胖也就胖了,偏生呢又生得矮小,這個子怎地就不長呢,白瞎了那張圓潤精緻看著就很有福氣的臉。
宋老夫人一見她回來,眼角笑出道道皺紋。她招招手喚她坐去身邊,一口一聲心肝肉兒,還取了冰帕子親自來給她擦臉上蒙出的一層細汗。如此寵溺之情溢於言表,羅家幾個人面面相覷。早聽說過宋閣老和老太君寵愛這六姑娘,眼見為實,這何止是一般的寵愛,簡直就是寶貝到心窩子裡去了。
一眾人又好奇地轉移視線去瞅瞅宋琰聲,試圖看出她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京門皆知,宋家五姑娘詩書琴畫皆是精通,一手琴技更是在同齡姑娘裡出類拔萃,是極受關注的宋府才女。但說來這六姑娘,傳言中她並無什麼出彩之處,幾年前坊間還傳過她那一筆狗爬般的字,總之說起來是個沒什麼特別的小小三寸丁。
如此這般還能這麼受寵,想來……應該有什麼過人之處,連五姑娘宋琴聲在府中都被她壓了一頭。
宋琰聲見一眾人盯著自己,也不難猜到她們心中在想什麼。她對著羅夫人笑了一笑,不熟絡也不疏冷,是慣常交際應對這樣場合的笑容,拿捏得恰到好處。
“祖母。”她悄悄湊過去在老人家耳邊低語了一番,“阿好在這裡不大合適吧,要不我去把大哥哥拉來看看?”
“他那兒有人去了。”老夫人不以為意,“你坐這兒,正好一起看看這羅家姑娘。你年紀小無礙,再說有我在這兒,我看誰敢說閒話。”
宋琰聲應了一聲,遁走失敗,連著橫波一起低眉斂目,不引人注意。
這羅家是京門的一個小世家,祖上三代都是讀書人,姻親也多是京中書香之家的閨秀。羅家家主在朝官階不高,現任六品鴻臚寺左丞,與京門閣老府這樣的大門閥比起來自然是要遜色些許,會想起入府前這羅家夫人行動拘束,看來也是有所惴惴。
宋家如今如日中天,宋至任期滿了,但他是從揚州那灘亂水中立功而回,此後仕途應是步步高昇,昌哥兒雖不是大房正室所出嫡子,但他是宋家長子,很得閣老重視。京門這麼多勳貴名門,宋家偏選了個默默無聞的羅家做親家,不光羅氏惴惴,很多世家估計聽到風聲也不大能理解。
宋琰聲埋頭吃著點心,閣中已是聊開了。她下意識關注了那兩個羅家姑娘。鴻臚寺鐵齒銅牙羅瑜羅大人家有三女,兩女已是婚嫁年紀,最後一個還小著。這羅氏女傳聞品貌皆是上好,兩個姑娘身量都差不多,但人若第一眼看過去,首先會被羅二姑娘給吸引。這二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神采飛揚,眉眼之間皆是嬌俏,一看便讓人心生喜愛。相比於光彩熠熠的二姑娘,羅家大姑娘就顯得有些寡淡平庸了些。倒也不是長相差了多少,而是一種由內及外散發出的氣質。大姑娘習慣斂目,不大看人,倒也不是羞怯不好意思,宋琰聲注意到她偶爾抬頭,目光中皆是沉靜穩重,淡淡而視。
羅夫人坐在一邊,兩個女兒一左一右陪伴在側,做母親的,她更偏重二姑娘,身體也微微側向她。老夫人考問了幾句,看看兩個姑娘,端茶來喝了一口。這時候外頭有婆子進來通報,“老夫人,大哥兒來給您請安了。”
“請他進來。”老夫人喝了口茶,笑對羅家人道,“昌哥兒孝順,從揚州回來後,日日往我這邊請安,這幾月來,竟是日日不落下的。”
正說著,宋梅昌已經挑簾進來了。他穿一身竹青色的長衫,冠束齊整,面容端正,舉手投足之間自是世家風骨。宋琰聲看向羅家兩個姑娘,兩人臉色皆有些薄紅。今兒這場合就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宋梅昌禮數週全,向羅夫人及兩位姑娘略一行禮,兩個姑娘見了外男更是羞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