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姑娘的臉色非常差,她原來就生得欺霜賽雪,眉眼精緻,眼下看來,臉上都透出一種病態的青白色,由身邊的丫頭扶著,看見是他,臉上更不好看了。
宋琰聲對他一直都十分厭憎,他一向感覺敏銳,自是能夠看得出來。蕭長元一直在想,她這厭惡也不是沒由來,他們兩家所在的立場是對抗的,是敵人,沒有人會對敵人和顏悅色。再說,揚州渡口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劃的。這件事,對於宋家來說,應該是早晚都會知道的。看如今宋琰聲的臉色,肯定已是清楚。
他右手暗裡握緊,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面對她時總難保持平常的冷厲和判斷。
宋琰聲,宋六姑娘……她定然不會相信,渡口暗殺,他沒想去傷害她。
但這話,他冷嘲一聲,到如今再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暗殺是真的,敵對也是真的,不傷她聽上去才是假得不能再假。
宋琰聲神情冷淡,臉上又沒了血色看著極是虛弱。她見了這個要殺她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正要擦肩而過,蕭長元卻是一抬手,一把抓住了她身側的手臂。
她最討厭再與這個人有任何接觸,被猝不及防抓住,她頓時抖了一下,步子一停,伸手就要甩掉他。
“你做什麼?!”她聲色俱厲,目光極銳利地看向他,帶著警告。
他對著這樣一對眼,又被刺了一下,手指迅速鬆開了。他真的很想當面再問她一句:六姑娘,你這麼討厭我,到底是為什麼?蕭家與宋家立場不同,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但即便是對上蕭長瑛,宋琰聲的臉色都沒有像對他時這樣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難看。
就在他遲疑這片刻,宋琰聲猛一甩開他的手,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大少爺,這……”那侍從看著宋家的人疾步離去,看看蕭長元陰沉的臉色,恨不得退後好幾步。
方才莫名其妙的,兩個人間氣氛都不大對。侍從心下揣測紛紛,但也沒個膽子去問。這時候蕭長元看了過來,目光深冷冰寒,“宋家今日也來赴宴了?”
“兩個嫡姑娘都來了,但這六姑娘從進門時就是臉色不好,看著像是病了,所以才早離席了。”侍從琢磨著他的心思,一邊又道,“大少爺不知道,京門沈家,也就六姑娘她舅父平寧侯府,裡頭那獨苗子沈芳之,沈大少爺病了!病得,可嚴重哩,聽說都快……”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聲音壓下來繼續道,“沈家訊息封得緊不敢透出去半點,可大家心裡可都有了底了。今日再看六姑娘這臉色,估計是八九不離十。”
沈家若是這個時候出事,最高興的就是三皇子他們了吧。蕭長元負手站在雪地裡一會兒才抬步往前走,蕭長瑛辦宴的院子跟他離得不多遠距離,他走近了聽到一兩聲歡笑,其中更有蕭長瑛的。他聽在耳朵裡,臉上卻浮出個冷笑來。
侍從看他臉色,頭埋得低低的,更是不敢說話了。這蕭家如今最厲害的兩個,一個大公子,一個三姑娘,同父異母的兄妹,感情並不能稱得上好。
這邊宋琰聲坐上了馬車,橫波看她臉色,擔心極了,“姑娘,你還好嗎?”她勉力笑笑,放了車簾遮住外頭那壓抑死人的蕭府,露出一個安慰的表情道,“在她家我不舒服,現下出來緩口氣就好了,沒事兒的。”
褚敏便拿了她手給她看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雖說最近事情多,但你也要注意好好休息啊,不然身體吃不消的。”
大夫在這兒,宋琰聲連忙應聲。
“剛剛那個,就是蕭家大公子?”褚敏收了手,一邊好奇道,“他跟蕭長瑛不是一個氣質,通身的陰暗冷酷,估計連笑都不會了。”
“可不是。”說起這個,宋琰聲應了一句後抬起臉認真道,“蕭長元比我想象得要更早回京,我們的計劃也要快點tui進了。”
餌料都投出去了,蕭長瑛後頭的動作果然是可預見的迅速。她一向是個多疑的,唯恐拖得長了事情生變。隔了兩日,便暗下重新聯絡褚敏,派了個心腹過來急匆匆又歡喜地告訴她,褚煥找著了!
褚敏看她們主僕做戲,不動聲色地跟著人去見了蕭長瑛。這次的碰面地方選得隱秘,褚敏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就是燕子巷這裡。
蕭長瑛意有所指地邀功,“我說過,這京門沒有我蕭長瑛想找找不到的人。你大哥褚煥的訊息,我已經都給你探聽到了,他就住在這裡頭的燕子巷中。”
燕子巷是你安排的,褚煥他人如今也是你手下的,褚敏不得不佩服蕭長瑛這厚臉皮的演技。
不過她既然將自己帶過來了,也就說明褚煥那邊她打通好了,那這一面,褚煥自不會再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