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就在這時,劇烈晃動的車簾上猛地濺上一灘血跡,馬匹嘶叫著前進,馬車此時卻是猛然一顛簸,“砰”地一聲,宋琰聲被甩得狠狠衝出了車廂。
“啊!”身體騰空感讓她無法多思,她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雨水騰騰騰砸下,她迅速墜落。就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一股被拉扯的力量,氣力極大,一下托住她,猛地順勢砸進了一個堅硬的,稍有體溫的……懷抱中!
宋琰聲猛地睜大眼,在密密麻麻的雨簾中,她被衝得又霎時間眯了眯眼睛。
“……宋六姑娘。”有人近在咫尺地喚她的名字,這人的聲音,她又如何能忘得了!雨幕擊打成煙,宋琰聲對上那雙黑沉的眼睛,黑而冷,毫無情緒,正是前世中她噩夢裡的那雙眼!
這是少年時候的蕭長元,穿黑衣斗篷,戴雨笠,眉眼清晰,毫無表情,低頭看人的時候,更顯得陰沉冷漠。他抿著唇,緊緊扣著她的腰,一個縱身落在馬背上。
宋琰聲難以忍受他的碰觸,難以忍受他現在的距離。她的臉上盡是雨水和汗水,眉頭緊皺,側身就要跳馬。蕭長元卻是推不開,死死握著她的手臂,面色繃緊,眼尾一動,手中的劍便刺了出去,正好紮在飛襲而來的刺客心口,極準極狠,血水一下子鋪散開,幾滴落在了他雨水淋漓的側臉上。
這張臉,這樣冷酷狠戾的神色,與前世的蕭長元重合不二!
她的瞳孔一縮,在這漫天雨腥中,臉色發白,捂住嘴巴,發出一聲作嘔的聲音。蕭長元瞳色一緊,越發沉黑,手上的勁兒卻鬆了下來。
這馬匹乃良駒,高大健壯,雨地又溼滑,跳下去極容易崴到了腳。宋六姑娘像是連他呼吸都不能再忍受一般,一眼都沒有看他,翻身就要下去。
“你……”他眉心驟起,一彎腰握住了她的手腕。宋琰聲瞪大眼,一抬頭,眼中極是清明,滿是不加掩飾的戒備和厭惡。他被這樣的眼神刺了一下,手抖了一下,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兒,就覺得什麼東西被這暴雨給衝碎了一般,泡得難受而酸脹。
“六姑娘——!”
就在他們對視的這一瞬間,景雲踏雨而來,幾個刺客現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地面幾攤血跡。這些人皆是重傷而逃,景雲內力深厚,他們本就不是對手,拖不了幾時,又見這裡多來了個人,都急忙撤手走了。
景雲將她扶下馬匹,蕭長元坐在馬上,黑衣溼透,身形孤陋。他黑沉的眼默默地盯著她的背影,宋六姑娘腳步不停,他方才已經看明白了,六姑娘厭惡作嘔的不是這濃重的血腥味,而是看見了他。
雨幕漸大,他抬手抹去臉上的血珠,出聲攔住她:“六姑娘。”
宋琰聲頭也未轉,那邊人低笑一聲,意味不明,他這樣問道:“六姑娘,你討厭我。為什麼?”
他自然沒有等到回答。那渾身溼透的纖小身影,黑髮披散著,白玉手指一動,車簾子被掀開,隨即人就再也看不到了。
景雲將方才駕車被殺的刺客一腳踢開,重新套好被卡住的車韁,長吁了一聲,很快馬蹄一響,車子沒入林中,逐漸連馬蹄聲都聽不到了。
蕭長元單身策馬,捏著十指,雨水從他下斂的眼邊淌下,蜿蜒一道冰冷水痕。
刺客們被打得七零八落回到了紅樓覆命,蕭長瑛一見損失慘重,連聲怒罵:“廢物!養著你們何用!”
為首一人被罵得抬不了頭,眼睛亂轉,卻找了一個好藉口。
“主子,我們本來快得手了,誰知半途又殺出個大公子,我們不敢跟他動手啊!”
“蕭長元?他不是去了巡營嗎,為什麼會在哪兒?!”蕭長瑛皺眉,面色極沉。
刺客往前走幾步,諂媚討好道:“主子,許是大公子碰巧路過,這才壞了您的事兒。”
蕭長瑛聽罷,直覺卻覺得不是這樣。她盯住自己手下,冷笑一聲,往他胸口踹去一腳:“辦事不力就是廢物,不必再找理由,下去各領三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