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元盈皺眉看畫,墨跡點點,很難補救了。
宋琰聲一時間也沒來得及反應,姑娘們看她這樣,不覺替她捏了把冷汗。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直直對著胡姑娘。
“六姑娘,我不是故意的,這……”眾目睽睽下,她沒那麼硬氣,便抽了手絹開始抹眼淚。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胡姑娘應該是蕭長瑛那邊的人,往日在文思閣裡也是玩在一起的。她心裡有了數,便不再理會那張哭泣的臉,視線移到自己這張畫上。
已經毀了,若是可以補救……
有了!
眾人眼睜睜看著宋六姑娘一把抄起硯臺,墨汁淋漓,竟是全然揮灑到了畫紙之上!
“這……!”六姑娘莫不是慌神昏了頭了?!
她趕著時間,也沒空留意身邊乍起的驚呼聲,手上一使勁,將筆管兩下一折,截斷的筆頭一擲,正巧落在胡姑娘腳邊。
“諸位莫要擔心,阿好給大家表演個小戲法。”
胡姑娘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宋六姑娘鎮定自若地取了空心的筆管,對著紙上那縱橫的潑墨吹了起來,未乾透的墨漬隨著她吹出的氣流毫無章法地開始在紙上游走。一開始看得莫名其妙的,不到一會兒,眾人便看出了一些名堂來。
墨色在原先未曾完成的老梅樹上流淌,與剛剛被濺上的墨漬糅合,恣意伸展蜿蜒出許多枝椏,或大或小,或粗或細,造型奇異,給這一株梅樹更添幾分粗獷不拘之意,畫面看著更具張力,逐漸顯露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來。
“妙啊,實在是妙!”元盈喜道,也學她扳斷了筆管,在紙上吹墨。桌案旁的姑娘們目瞪口呆看著兩個人玩得越發高興,等猛一回神,怎地觀猗堂這會兒來了這麼多人!
“聖駕到——”
一聲尖細的嗓音驟然挑起,宋琰聲猝不及防打了個抖,動作一頓,抬起了頭。
我的天爺,誰能告訴她,聖駕是何時到的!文治那邊的查問竟這麼快結束了?
姑娘們跪倒一片,元盈還在玩兒呢,她定定神拉她衣角示意,這小郡主分神抬頭,嗬!兩人急忙掩面跪下來。
明德帝著一身明黃,身邊站有近臣及幾位皇子。學宮的先生們引路,文武兩班學生都隨侍在後,可謂浩浩蕩蕩。
“都起身罷。”一眾人腳步未停,隨明德帝進入園中。待他落座,便抬手一指這邊方向問道:“這兩個是誰家的丫頭?”聲音聽不出喜怒,哪怕尋常一問,也是威壓甚重。
宋琰聲聽到了她父親宋樾的聲音,隨後鎮國公出列,元盈偷偷抬頭一瞥,被她親爹反瞪一眼。隨後,有內侍過來,將桌案上的畫收走呈上。
明德帝一展畫卷,甚覺有趣,看向宋樾道:“原是宋卿的掌珠,你這女兒頗有急智,機敏得很。”又命宋琰聲上前。
元盈對她連連眨眼,用手指了指臉。她腳步頓了頓,必是方才墨跡上了臉,這下糟糕了。
“臣女宋琰聲,拜見聖上。”她低眉行跪禮,臉埋得低低的。
“不用拘禮,起身罷,賜座。”
她心下一驚,進了滿園子的人尚未有坐席,其中更有皇子重臣,便退後一步跪下道:“臣女不敢。”
“無妨。李路,你扶六姑娘起來說話。”她被內侍扶著起身入座,這位置離聖上極近。皇后臉色平平坐在旁邊,身邊站一高個年輕人,錦衣玉冠,極溫文爾雅。再來,便撞進六皇子似笑非笑的視線中。他今日依舊是一襲白衣,墨髮束起,白玉簪雕以鶴紋,眉眼漆黑,秀絕而露豔色。旁邊還有幾人,多是近臣,下面則站有文武兩班學子,她看到宋梅衡之後想眨眼笑笑,可現下實在不妥,就收回目光,斂眉垂頭。
明德帝頗有興致地看著那吹畫,隨後朗聲笑道:“這畫不錯,墨梅白雪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