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緩緩道:“最近我剛得知,安西軍收復關中後,馬上有人趁亂局未定,在關中河南兩道大肆圈佔土地,這個做法可有點不講究了,由於戰亂而空置出來的土地,我本打算用來安置長安城外的難民,結果被人捷足先登,呵呵,我被碰了一鼻子灰,很沒面子呀。”
張謝氏笑道:“小事,賢侄親眼看著,馬上會給賢侄安排得明明白白。”
顧青加重了語氣道:“我不知背後的人是誰,但那些被圈佔的土地必須還給朝廷,而且不準任何人再佔,如果有世家心生貪念重新霸佔,可莫怪我刀兵相見了。”
“賢侄這是在考量世家,我們當然要辦得妥當,好教賢侄對世家的合作更有信心。”
話說到這裡,接下來便沒什麼好聊的了。
正事說完,聊家常就免了,面前這對丈人丈母都不像善類,張拯一直瞪著顧青,眼神很不善,至於張謝氏,更是既現實又狡猾,與這二位聊家常,顧青擔心自己聊出心理疾病來。
於是顧青向二位長輩告辭。
張懷玉將他送出大門,並肩走在府裡的小徑上,張懷玉低聲道:“剛才與母親所說之事,你沒吃虧吧?”
顧青笑道:“既吃虧,又得利,看你如何理解了。若欲變革天下,對權貴和世家必須做出適當的妥協,否則大事能成。”
“朝堂維持世家現有的勢力,便是你的妥協嗎?”
“沒錯,或許還會增加一些世家子弟入朝為官,沒辦法,不給他們看得見的好處,他們不會幫我。”
“現狀一直維持下去?”
顧青失笑:“當然不可能,待天下鼎定後,這些世家我依然會慢慢打壓,治大國如烹小鮮,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有些弊端要緩緩消除,甚至要花費半輩子的時光。”
…………
張府廂房內,張拯和張謝氏夫妻二人仍靜靜地坐著。
張拯表情痛苦地道:“我居然坐在你們面前,聽了半夜的大逆不道之話……張家世代忠臣,忠於大唐天子,如今竟會親身參與顛覆李唐……”
張謝氏淡淡地道:“夫君,自安祿山起兵謀逆後,天下早已變了。大唐國運氣數已盡,我們當順勢而為。就算世上沒有顧青,也有顧白顧紅,國運即盡之時,便是各方豪傑逐鹿之日,既如此,不如支援顧青,好歹也沾著親。”
張拯陰沉著臉沒說話。
張謝氏接著道:“所謂‘忠臣’是什麼?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還記得夫君的父親大人是怎樣的下場嗎?執宰大唐半生,最後換得冷落貶謫的下場,你們忠的究竟是天子,還是心中的執念?”
張拯臉色微變。
張謝氏嘆道:“夫君,該睜眼看看這世道了,關中收復了,叛軍投降了,世道就好了嗎?不是的,它反而會越來越亂,因為大唐的根基已開始動搖了,與安祿山謀逆無關,在這之前,大唐的亂象已經很嚴重了,這便是國運將盡之兆,顧青,不過是順勢而起的英雄而已。”
張謝氏昂起頭,道:“世家與顧青合作之事,妾身必須馬上派人送信去陳郡,事關天下世家之興亡,妾身一介婦流拿不了主意,還要請族中長者決斷。”
張拯忽然冷冷地道:“你以為顧青會給你們世家很多好處?你難道看不出他其實對世家更提防嗎?”
張謝氏嫣然道:“不打緊,各取所需而已,顧青有兵權,世家有聲望,至於大事鼎定後,且看彼此的本事吧,皇權與世家向來都是既對立又合作的關係,以後仍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