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崔名圓,出身清河崔氏,官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顧青沉吟道:“崔圓?似乎聽說過此人,官拜中書侍郎可不小了,相當於副宰相了。”
段無忌笑道:“所以學生才拿不定主意,只好來請示王爺。此人頗有才幹,尤善治民,學生與他初識,聽他話裡的意思,似有投奔王爺之意。”
顧青笑了笑:“堂堂副宰相,為何來投靠我這麼一個權臣?”
段無忌嘆道:“雖是中書侍郎,難免亦有懷才不遇之憾……”
“怎麼說?”
“王爺班師回京之前,朝堂上有過一番人事調動,天子欲罷免崔圓副宰相之職,外放東都留守,明明是文官,天子卻委他武職,怎能不懷才不遇?”
顧青皺起了眉:“東都留守?洛陽是在咱們安西軍的掌握之下,如今的東都留守是李光弼李叔,天子他……”
“是,天子欲將崔圓外放洛陽,看樣子是打算將洛陽拿過來,控制在天子手中。”
顧青冷笑起來:“鬼花樣還挺多,目不暇接的,剛給了朔方軍一耳光還不夠,手又伸到了洛陽。”
段無忌笑道:“王爺不點頭,天子的旨令出不了宮。而且,崔圓也不樂意接受這份差事,他知道朝堂內風雲詭譎,天子與王爺正明爭暗鬥,他不願牽扯其中,於是進宮婉拒外放,卻被天子狠狠呵斥了一番,崔圓約莫心中生怨,索性便投向王爺了。”
說著段無忌從懷裡掏出一封名帖遞給顧青。
顧青翻開一看,脫口道:“字寫得很漂亮呀。”
寫字是顧青永遠的痛,一筆臭字至今沒長進,看到有人字寫得漂亮,顧青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名帖上的字跡是一筆瀟灑的行書,字跡靈逸出塵,自帶一股仙靈氣質。
仔細掃視了一遍後,顧青將名帖收起,道:“你安排一下,我見見他,順便請他給我摹幾本碑帖,我練練字。”
段無忌急忙道:“王爺,學生的字也寫得很不錯的,懷玉阿姐都誇過呢……”
顧青毫不猶豫地道:“你越來越油滑,寫的字也沒那個味道,怕你教壞我,不學。”
下午時分,崔圓便登門拜訪了。
顧青在王府前殿接見了他。
崔圓已有五十多歲了,穿著尋常的月白長衫,頜下一縷略帶幾分花白的長鬚,臉上時刻帶著彬彬有禮的微笑,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顧青不敢端架子,親自在前殿迎接,二人各自行禮後入殿。
還沒開始寒暄,崔圓便從懷裡掏出一疊厚厚的字帖,笑道:“聽段侍郎說,郡王殿下欲尋字帖,下官這裡倒是有早年臨摹的魏碑《龍門二十品》,今日獻予殿下,聊博一笑。若嫌不夠殿下儘管吩咐,下官早年還有許多字帖可供殿下品鑑。”
顧青雙手接過字帖,哈哈一笑,道:“我這人出身山野,學問和書法遠不及朝中諸公,幸好尚存向學之心,閒暇之時倒也練練字帖,期待有朝一日能夠登堂入室,崔侍郎之帖正是雪中送炭,多謝了。”
說完顧青小心地整理好字帖,輕輕地擱在桌案上。
崔圓含笑靜靜地看著顧青的動作,對他不端架子,不避出身的坦蕩作風和對學問的敬畏態度亦深有好感。
相逢只是偶然,都是官場中人,說話和意圖都不會表現得太明顯,二人初識往往從寒暄閒言中開始,在沒有任何意義的閒聊中互相觀察對方,試探對方,直至最後,各自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