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玉咯咯笑道:“真是出息了,蜀國公說出來的話,跟當年的山村窮小子說的話氣勢完全不一樣了。”
神情忽然一肅,張懷玉盯著他的眼睛,道:“如今你雖權勢凌人,但也被滿朝君臣所忌,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兩位帝王都已在長安,你欲廢天子嗎?”
顧青笑道:“你若是我,你會怎麼做?”
張懷玉沉思半晌,低聲道:“雖說如今安西軍天下無敵,但很多事情不是靠刀劍能解決的,若做得太魯莽,縱然得了天下,也得不到人心,文人們的口誅筆伐有時候比刀劍更鋒利,所以,我若是你的話,會做權臣,但暫時不可廢天子。”
顧青笑了,果真是與自己契合的靈魂,她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天子若不主動招惹我,我不會廢他,廢天子自立是最下乘的做法,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會那麼做。坐在什麼位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我的政見推行下去,務實做事,為百姓多謀些福祉,不負我當年的志向,這才是最重要的。”
張懷玉目光閃動,輕聲道:“若天子主動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呢?看如今長安的朝局,天子很有可能會這麼做。”
顧青嘆道:“若他真要這麼做,我……或許會隱忍吧,朝堂上爭來爭去,其實最終苦的還是百姓,時局若亂了,很多連鎖反應會直接影響百姓的生計,賦稅,物價,徭役,征戰等等,如今北方叛亂未平,我需要為百姓爭取一段和平的時間讓民間恢復元氣,長安朝堂實在不能再亂了。”
張懷玉想了想,道:“當年武后攝政時,朝野內外也是蠢蠢欲動,後來武后在重重顧慮下鐵腕除逆,而她選擇的是控制事態,亂宮闈而不亂天下,你不妨參詳考慮武后的做法。”
顧青點頭:“我也在考慮,最近朝中風聲有點不對,太上皇回長安後,與天子聯起手了,而馮羽那邊給我傳來的訊息,史思明欲歸降大唐,天子必會利用他來制衡我,呵,算盤打得不錯。”
“你打算如何應對?”
顧青悠悠地道:“我手握天下無敵的兵馬,很多時候不是不能做,而是不願做,他們都沒看清這一點,所以才揹著我玩弄制衡削權的把戲,真到了我覺得做事束手束腳的時候,也該露一下腱子肉,讓他們嚐嚐安西軍的拳頭究竟有多硬。”
張懷玉又想說什麼,顧青卻伸手製止了她,笑道:“我不介意跟你商量軍國大事,不過在商量這些事以前,咱倆有件事很緊迫,必須馬上辦了。”
張懷玉不解道:“什麼事?”
“你我的婚事……”顧青拉過她的手,將它握在手心,表情誠摯且嚴肅地道:“單身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如意郎君,你難道不想名正言順地把我睡了嗎?”
張懷玉呆住了,吃吃地道:“你這是……求親?”
顧青正色道:“當然,難道是給你拜壽?所以,感覺幸福嗎?像不像當年的花瓣雨一樣浪漫?”
…………
晉陽,河東節度使府。
叛軍北渡敗逃後,一路往北走了上千裡,到了曾經的河東節府後,安慶緒終於受不了了,執意決定要留在晉陽。
從長安敗逃時,叛軍兵力仍有近十萬,只是這十萬之數卻是良莠不齊。
安西軍與叛軍幾次交戰後,真正的三鎮邊軍人馬已經死傷大半,後來叛軍在關中抓壯丁,強行拉關中青壯入伍,操練半月後便發給兵器,勉強湊夠了十萬兵馬,論戰力已大不如當初安祿山起兵時的老底子了。
晉陽是李唐的龍興之地,一百多年前,李淵李世民父子就是在晉陽起兵反隋,最終奪取了江山。武周時,定晉陽為“北都”,是大唐僅次於長安和洛陽的第三大城池。
晉陽內有皇家行宮,可惜位於北方,安祿山剛起兵時便將晉陽佔領了。
安慶緒回到晉陽後,馬上便住進了行宮,將軍國大事交給史思明和馮羽,這兩位倒是頗為默契,史思明負責操練那些強行入伍的青壯,馮羽則以左相的身份處置朝政,一文一武搭配得宜,叛軍的偽政權在二人的操持下,北方各地叛軍所佔城池居然能夠維持安定,也算是異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