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扯了扯嘴角:“我這人行事霸道,凡事不喜與人商議,裴御史,任何事若商量著辦,萬事皆廢,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裴周南一滯,臉色愈發難看。
顧青將釣竿遞給身後的韓介,站起身道:“高仙芝走後,安西由我顧青一人一言而決,我對陛下對大唐一片忠赤之心,俯仰不愧天地,陛下將安西交給我,是信任我這個人,陛下讓你來安西,牽制的是節度使這個官職,而不是我這個人,這一點,我希望裴御史想清楚。”
“如果你想不通,安西這片地面上,你我二人只能留一個,不是你走就是我走,如果你能想通,往後關於安西軍政事不要胡亂插手,我這人護食,吃的也好,穿的也好,權力也好,誰若把手伸過來,我會忍不住剁了他的手,裴御史上任之前若在長安打聽過我的為人,應知我所言不虛。”
說完顧青轉身便走。
裴周南臉色時紅時青,又憤怒又無奈。
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教訓,委實是件非常難堪的事。
然而此時此刻形勢逼人,事實上他裴周南解決不了的麻煩,顧青能解決。
於是裴周南不得不追著顧青背影道:“顧侯爺,商路盜匪的事……還請侯爺下令出兵,勿使西域商路上再添冤魂了。”
顧青轉身看著他,忽然一笑:“我若下令出兵,你在奏疏上會如何寫?”
裴周南忍著怒氣道:“自然是侯爺肅清商路,剿除盜匪,功在大唐社稷。”
顧青哈哈一笑,轉回身繼續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韓介,派人快馬回營,執我帥印傳令沈田,率所部五千兵馬整軍出營,剿除商路盜匪……”
頓了頓,顧青彷彿故意似的,加重了語氣道:“……按老規矩,不留活口。”
裴周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一句話。
關於盜匪留不留活口的事,他曾經與顧青也有過爭執,最後不了了之,沒想到顧青如此強勢,當著他的面仍下令不留活口。
一名親衛上馬匆忙朝龜茲城外大營飛馳而去。
…………
釣了兩天的魚,顧青終於回龜茲城了。
領著親衛們剛進城,所有看到顧青的商人和百姓們紛紛歡呼起來,歡聲雷動,直震雲霄。
人們紛紛簇擁在顧青四周,笑著不停地行禮道謝,感謝顧侯爺出兵剿匪,感謝侯爺維護一方安寧,顧青面帶微笑,與百姓和商人們一一回禮,態度溫和且謙遜。
裴周南跟在顧青親衛的身後,見百姓們如此擁戴顧青的場景,裴周南不由五味雜陳。
就在昨日,就在此地,裴周南也被百姓商人們包圍著,不同的是,全城的百姓和商人都在罵他奸佞,罵他禍國殃民,他當時也答應了出兵,也答應一定還西域商路的安寧,可是沒人信他,最後他幾乎是被百姓們戳著脊樑骨掩面敗逃而去。
而今日此時,同樣做出出兵剿匪的決定,顧青卻受到了百姓們的夾道歡迎和真心感激,那一張張樸實的臉上帶著尊敬和愛戴,每一張表情都是真實的。
人間百態,眾生萬種不同,此刻卻為了一個人而露出同一種模樣。
裴周南垂頭走路,縮在袖口裡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到底……我與他哪裡不同?都是大唐的官兒,都是真心想為安西的子民們做點什麼,為何受到的待遇卻截然不同?
差在哪裡?
夾道歡迎的人群裡,一位老人攔住了顧青的路,先躬身行禮,然後恭敬地道:“侯爺,聽說咱們安西來了奸臣,從長安來的官兒要奪您的權,可有此事?不管是誰奪您的權,咱們龜茲城的百姓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