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
如今的安西,是顧青的安西,軍隊從上至下已只認顧青一人,甚至於顧青在軍中的威望比當初的高仙芝更高,否則下面的部將不會為虎作倀,幫顧青坑害他。
站起身,裴周南緩緩道:“沈將軍,安西軍是朝廷的,它可不姓顧。”
說完裴周南轉身就走,沈田在他身後焦急地喚了幾聲,裴周南仍然頭也不回地出了大營。
看著裴周南的身影消失在大營轅門外,沈田焦急的神情漸漸收斂起來,神情遺憾地嘆息。
只差一步,差一步他就要寫下調兵文書了,可惜啊!
這個讀書人真是命大,進了鬼門關都能退回來。
剛才看似平常的一幕,實則步步驚心,從昨夜的散播傳聞,到今日的商人圍堵,最終的目的是誘使他寫下調兵文書,只要調兵文書落到侯爺手裡,這位御史的性命差不多便屬於陰間了。
可惜了,要命的一個大坑居然被他躲過去了。
沈田嘆息了一陣,然後朝親衛沒好氣道:“給我備馬,我去找侯爺。”
…………
龜茲城南面一百多里的赤河邊,數十名親衛紮好了營盤,顧青正坐在赤河邊釣魚。
頭頂是韓介等親衛給他搭起的陽傘,身後有兩名親衛賣力地打扇,四周的黃沙折射著陽光,光線刺得眼睛發痛。
韓介坐在顧青身後,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道:“侯爺,您都在此處釣了兩天魚了,一條都沒釣上,末將以為這赤河裡根本沒魚,要麼就是侯爺釣魚的手藝太差……”
顧青斜瞥了他一眼,道:“韓介,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喜歡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了……要不要我徹底滿足你一次?從這裡跑回龜茲城怎樣?只有一百多里,在你斷氣之前應該能跑到。”
韓介急忙陪笑:“侯爺莫鬧,真會死人的,末將的意思是,既然侯爺對外說是出營狩獵,咱們好歹也有個狩獵的樣子,兩天下來動都沒動,回去後那位裴御史或許會生疑。”
顧青撇嘴:“狩獵這個理由本身就是扯淡,你以為他會信?我做做樣子,他假裝相信我做出的樣子,官場上的窗戶紙就是這麼神奇,彼此不捅破,大家仍是一團和氣。”
韓介抬頭看了看天色,忽然笑道:“算算時辰,裴御史此刻應該正被城裡的商人們圍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吧?哈哈,區區一個七品御史竟敢插手安西軍務,今日便讓他嚐嚐後果,侯爺妙計,不動聲色間叫那位御史進退失據,還挖了個大坑等著他。”
顧青目注平靜得河面,淡淡地道:“進退失據或許沒錯,挖的那個坑……他不一定會往下跳。”
韓介不甘心地道:“萬一他跳了呢?”
“那就未免太愚蠢了,比邊令誠都蠢,陛下應該不會派這麼個蠢貨來安西牽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