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都跟李隆基的性命有著直接關係,由此可見,在李隆基心裡,救駕之功是最大的,不接受反駁。
至於這一次晉爵,顧青的心情跟當初一樣,沒表現出多驚喜。
安祿山叛亂以後,李隆基失了半壁江山,情急之下晉封的爵位含金量越來越低了,就像菜場廉價的大白菜,就算給他封個王也引不起他太大的驚喜。
郡公之爵甚至還比不上被皇甫思思睡一次,至少她睡自己後,實惠是看得見且摸得著的。
英雄羽翼已豐,用得著別人決定自己的前程官爵嗎?
哂然一笑後,顧青便將聖旨隨意往懷裡一塞,渾若無事地進了帥帳。
夜幕時分,韓介端著烤好的羊腿進了帥帳,顧青用匕首慢悠悠地割著羊腿肉,吃得很文雅。
韓介看著他欲言又止,良久終於忍不住道:“公爺晉爵,位列三公,末將似乎看不出公爺有多高興,爵至郡公,公爺為何並不喜悅?”
顧青笑了笑,道:“為何要喜悅?位置越高越危險,我手握數萬安西軍精銳,手中有兵權,陛下自然對我示恩器重,然而若平叛之後,你猜猜陛下會如何對我?”
韓介一怔,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飛鳥盡,良弓藏。從古至今的例子還不多麼?叛軍平定的那天,我的死期也快來了。”顧青自嘲地笑道。
韓介掙扎著道:“若平叛後公爺馬上交出兵權……”
顧青失笑:“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為何還如此天真?我交不交兵權,下場都一樣,陛下不會容許我這樣的人活下去的,只要我活著,就算沒了兵權,也有本事隨時拉起千軍萬馬,你若是天子,你會容許治下有這麼一個梟雄存在麼?”
韓介頓時語滯,垂頭默然不語。
顧青嘆道:“有些事情,我相信你和別的親衛兄弟都隱隱猜到了,但你們不敢說,甚至想都不敢想。老實跟你說,我不是引頸就戮的人,若真有人將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拼死也要咬他一塊肉下來,韓介,你若覺得跟在我身邊將來會汙了你的忠君之心,此時離開還來得及,我不怪你。”
韓介身軀一顫,自從顧青手中的兵權越來越重之後,他確實想到了很多不可言的嚴重後果,也暗暗揣測過顧青的選擇,但他沒想到顧青今日會突然向他攤牌。
選擇忠君還是選擇與顧青站在同一個戰壕裡,對韓介來說,這個選擇並不輕鬆,自小接受的忠君教育,與朝夕相處的袍澤朋友的情誼,兩者的衝突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選擇的過程是異常艱難且痛苦的。
韓介站在顧青面前不言不動,垂頭不知在想什麼。
顧青拍了拍他的肩,嘆道:“我從來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也從來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如果兩者有了衝突,我會選擇離開,韓介,如果你和我是一樣的選擇,我絕不會怪你,換了我是你,我也會走。他日若再相遇,定是風平浪靜之後,那時你我仍是朋友。”
“回去好好想想,不必急著做決定,也跟親衛兄弟們都說說,願意留下來繼續追隨我的,此生我的後背放心交給他,若想離開,我雙手奉上足夠一生享用的錢財,不枉你們跟我一場。”
韓介嗯了一聲,轉身沉默地離開。
顧青獨自站在帥帳內,神情寥落地嘆了口氣。
有些人如果註定只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那麼,也要好言好送,何必責怪他們的終點不同?
此時的顧青,終究有些迷茫了。他無法想象自己的人生如果走到最後,誰會是一如既往陪自己走到終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