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是軍隊,軍法規矩極嚴厲,觸犯任何一條,輕則軍棍,重則斬首,以太白兄狂放不羈的性子,恐怕根本守不住軍規,我只說一點,軍中嚴禁飲酒,你能做到嗎?”
李白語滯,神情頹然地垂頭嘆氣。
顧青笑了:“我視太白兄為敬仰之人,實在不忍害你性命,我為一軍主帥,也不可能讓你一人破例,否則我難以服眾,太白兄,從軍的念頭還是打消吧,你的性子不適合軍隊。”
李白嘆息道:“我想做點什麼,不僅是為朝廷,也是為自己……我今年已五十多歲了,但入仕的念頭一直沒斷過,不是那種寵臣弄臣般的入仕,而是真正可以造福一方的官職,我出身商賈,科考之途已斷絕,只能靠沙場殺敵博軍功而入仕,然而這條路也走不通……”
顧青搖搖頭,李白的性格若真當了掌實權的官,真不知是造福一方還是禍害一方,此人極具才華,但連基本的人情世故都甚為糊塗,嗜酒如命,性格極為散漫隨便,處置公務的話,會害了很多人。
沉吟許久,顧青緩緩道:“太白兄若欲博個軍功,我給你指條明路……”
李白兩眼一亮:“願聞其詳。”
“李十二孃你應該認識吧?你明日去找她,她會在敵後對叛軍做一些破壞的事,你若願意與李十二孃一同做此事,來日收服河北後,我願向朝廷保舉你為官。”
李白思索片刻,隨即喜道:“好,太白便應下了,多謝顧賢弟指點,來日若能為朝廷立功封官,太白也不算白來世上一遭。”
顧青嘆息道:“你沒白來,真的,你太沒白來了。”
明亮的燭臺下,看著李白那張時而迷惘,時而興奮的臉,顧青心中不由感慨。
都說史家不幸詩家幸,然而當亂世真正來臨,詩家果真“幸”嗎?
除了一些流傳千古的詩篇,詩人仍如普通人一樣,因戰亂而流離失所,戰火硝煙裡,無人能倖免。
…………
第二天一早,宮裡便來了一位宣旨的宦官。
聖旨的內容不出所料,任顧青為安西節度使兼安西都護府副都護,加封太子少保,光祿大夫,賜紫金魚袋,並賞親仁坊宅邸一棟,以及長安郊外涇陽縣良田千畝。欽命馬上啟程回安西整頓兵馬,率軍入玉門關平叛。
顧青接旨,府中管家和下人們歡聲如雷,上前恭賀家主官復原職,顧青淡然笑了笑,府邸和良田,如今看來都是一些虛妄的東西,叛軍若打進長安,這些東西轉眼便成了叛軍的,唯一有用的是官職。
顧青將許管家叫到一旁,嚴肅地告訴他,馬上遣散府中下人,許管家大驚,跪地懇求顧青不要拋棄他,他已年邁,若被遣散出府,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顧青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心軟了,於是讓許管家將家中值錢的物事都打包,裝車後運往蜀中青城縣石橋村,他在石橋村還有一座宅子,許管家若不介意的話,不妨現在石橋村落腳,待戰事平定了再回長安,總之,如今的長安城是待不下去了,必須馬上離開。
許管家忙不迭應了,只要能留下他,去哪裡他都願意。
顧青又讓他帶上李隆基賜的歌舞伎和樂班一同回石橋村住下,畢竟是天子所賜,不能隨地扔了,歌舞伎也都是苦命人。
將家裡的事安排妥當後,顧青立即出門拜會楊國忠。
照例送上一份重禮,楊國忠眉開眼笑,連稱自己為官向來清廉,實在是兩袖清風,顧青此舉是壞他的名節云云。
官場客套話就當是放屁,顧青很有涵養地勸他收下,只是私人禮尚往來,並無以權謀私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