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仍舊乘著他低調的藍篷馬車,坐在馬車裡面沉如水。
李隆基這次回長安很倉促,以往他每年在華清宮避寒,總要到來年開春後才回長安,在華清宮幾乎要待滿整個冬天,而這一次卻只待了幾天便回長安。
也許那把山火令李隆基對華清宮失去了安全感,但顧青覺得更重要的是,他要回去見安祿山。
從李隆基的決定看得出,安祿山在他心裡的位置重要到何等地步。
未來若要扳倒這個胡人,恐怕很不容易。
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於博取李隆基更大的信任,爭取自己的聖眷超過安祿山,然後與安祿山在朝堂上明爭暗鬥,逼得安祿山倉促謀反,或是沒來得及謀反前暴露出來,被李隆基察覺。
以李隆基慣於玩弄平衡術的性子來說,他應該是很樂於見到下面的臣子互相爭鬥的,顧青只要把自己表現得像一枚服服帖帖的棋子,李隆基便會越來越重用他。
畢竟,一個救過他的性命又聽他話的棋子,哪個上位者不喜歡呢?更何況這枚棋子還有一身莫測的本事,無論放到棋盤的任何位置都能不負所望。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顧青心有所感,忽然對自己發出了來自靈魂的自問自答。
“我為何如此優秀?”
“認命吧,你的優秀是天註定的。”
“好噠。”
天子儀仗行走了大半天,終於回到了長安。
進城以後,李隆基的儀仗便徑自入了興慶宮,而顧青則告辭回家。
馬車剛停在家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許管家一個箭步衝上前,殷勤而略顯諂媚地將顧青雙手攙扶下馬車,顧青剛站定,便發現門口站著不少人,除了自家府上的下人雜役外,還有李十二孃,李光弼,張九章,郝東來和石大興等人,張懷錦不知犯了什麼錯,被張九章一手掐著後脖兒,像一隻被獵人拎在手裡的小兔子,正不甘心地朝他猛揮手。
許管家帶頭朝顧青躬身行禮,喝道:“恭迎侯爺回府!”
後面一群列隊的下人齊聲喝道:“恭迎侯爺回府!”
顧青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愕然道:“你們搞什麼?”
許管家殷勤地笑道:“恭喜少郎君爵封縣侯,這可是咱們府上的大喜事,從此以後咱家可就是名副其實的侯府了,該有的排場可不能少。”
說完許管家指了指門楣上的牌匾,顧青赫然發現自家的牌匾不知何時換成了“青城縣侯府”,黑底金字,在冬日的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猶如裝了一場成功的逼。
顧青只掃了一眼牌匾便不再看了,幾步上前,與李十二孃李光弼等人見禮。
張懷錦終於掙脫了張九章的魔掌,飛快竄到顧青面前,先圍著他轉了一圈,嘴裡嘖嘖有聲。
“居然封侯了,嘖嘖,顧阿兄,你好厲害呀。”
顧青笑道:“以後懷錦妹妹出去可以橫著走了,報我的名號,只要你扛揍,保證你每天都能活著回家。”
張懷錦大笑,毫無儀態地前仰後合,完全忘了女子該有的禮儀,笑起來嘴巴張得大大的,顧青甚至能一眼看到她的扁桃體。
後面的張九章老臉又掛不住了,重重怒哼一聲。
張懷錦彷彿被按斷了電源開關似的,笑聲戛然而止,接著表情迅速一變,彷彿換了個人似的,低頭垂瞼,不勝涼風的嬌羞。
顧青驚呆了,這姑娘又要作妖了嗎?
“顧阿兄說笑了,顧阿兄好風趣,嘻嘻。”張懷錦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巾,垂頭掩嘴輕笑,正正經經的大唐名門閨秀的模樣。
顧青由衷讚道:“懷錦妹妹裝起閨秀來簡直毫無表演痕跡,好逼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