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仍握著他的手,哽咽道:“我記下了,潼關吳鄉人,記下了,記下了。”
彷彿給周圍重傷的將士提了個醒,好幾個傷兵頓時虛弱地喊了起來。
“有咸陽的麼?我是咸陽的……”
“有扶風的麼?扶風縣張四郎,我叫張四郎……”
“藍田縣東鄉周大喜,我叫周大喜……我的命能換多少撫卹?一定要帶給我的妻兒……”
此起彼伏的自報家門,此起彼伏的難捨難離。
都知道自己已毫無希望,沒人關心自己的救治情況,嘴上說的,心裡唸的,都是家中的父母妻兒,都是割捨不下的最後一縷塵世親情。
顧青眼淚簌簌而下,不停地點頭,哽咽道:“記住了,我都記住了,會轉告的,你們安心,撫卹一文都不會少。”
向隨軍大夫要來紙筆,顧青開始忙碌地奔走於每一個重傷的將士之間,用心地記錄著他們臨死前最後的請託。
不記得忙碌了多久,顧青終於記完了所有的心願,轉身再看時,又有許多生命悄然消逝。
顧青將寫滿了字的紙折起來,很鄭重地放入懷中,與懷中當初宋根生寫的那道無法遞上去的奏疏一起,緊貼著顧青的心臟。
孤臣的奏疏,戰士的遺願,它們都是顧青此生對這個世界發出的問題,他將帶著它們尋找答案。
拖著沉重的腳步,顧青離開了傷兵區。
仰天望向漆黑的夜空。
夜空繁星閃爍,密密麻麻宛如銀河流動,美麗而寧靜。
人世的生死悲歡,與這些美麗無關。
…………
後半夜時,戰場已打掃得差不多了,顧青下令原地搭起營房,尤其是傷兵區更要小心照拂。
韓介過來稟報了一個好訊息,王貴找到了,而且沒死,只是受了不輕的傷,整個人被埋在一堆屍首裡差點閉過氣,他是被韓介帶著人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
韓介稟報過後,由衷地朝顧青單膝跪拜。
“末將代所有親衛袍澤謝侯爺慷慨之恩,若無侯爺在長安時花費巨金給我們打造的鑌鐵板甲,今日之戰親衛袍澤們的傷亡將會更大,活著的親衛弟兄們都深感侯爺之大恩,此恩如同再造……”
顧青心情低落,黯然道:“行了,戰死的終究已戰死,再堅硬的板甲也無法挽救所有的性命,告訴王貴,好好養傷,還有,讓隨軍文吏馬上起擬奏疏,向長安和焉耆城的高節帥報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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