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嘆道:“臣剛才說過,臣永遠是唐臣。臣眼裡的大唐天子只能姓李……殿下,臣如今擔心的是有人要搶奪原本應該屬於您的大唐江山啊……”
李亨身軀一震,驚愕地看著他。
顧青忽然笑了:“殿下是否覺得臣在挑撥離間危言聳聽?”
誰知李亨卻緩緩搖頭,神情凝重地道:“我也不瞞你,關於安祿山,東宮門下幕賓謀臣與我商討過無數次了,此人非我族類,又手握重兵,更得父皇無比寵信,如此重要的人物,我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商討的結果呢?”
“爭執不下,各雲忠奸。有人說安祿山每年按時朝賀,對父皇忠心不二,進長安城隨從不到千騎,牛馬羊賀禮不下萬頭,進城後五體投地畢恭畢敬,言行舉止毫無反相。”
“也有人說大忠即是大奸,安祿山手握二十萬兵馬,當初李林甫在世時與他交好,這些年安祿山陸陸續續向李林甫要糧食兵器錢財,十年前他還只是兩鎮節度使時,手中兵馬不到十萬,短短十年,已然擴充到二十萬,一個戍邊大將,兵馬擴充如此之迅,實在令人不得不懷疑其用意。”
顧青低聲道:“殿下自己認為安祿山此人是忠是奸?”
李亨沉默半晌,道:“我凡事喜歡往壞處想,尤其是……安祿山每次來長安,見到我時竟不行臣禮,對外還說什麼此生只認父皇這一位大唐天子……見儲君而不拜,公然說什麼只認一個大唐天子,此非臣道,其心可誅。”
“所以,我覺得安祿山或有反意,他對父皇畢恭畢敬的表忠心,實則暗藏狼子野心……”李亨忽然笑了笑,道:“其實這些話不算犯忌,只是父皇極寵安祿山,不大喜歡聽而已。這兩年我亦明裡暗裡向父皇提過多次,請他提防安祿山此人,父皇卻總是不放在心上。”
李亨悵然嘆息道:“看父皇對他的寵信,我覺得安祿山才是父皇親生的,若安祿山姓李的話,說不準父皇真會將江山傳給他。”
顧青看出來了,安祿山成了李亨的一塊心病,他都快被逼得抑鬱了。
剛才的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李亨心裡指不定將安祿山恨到何等地步。見儲君而不行臣禮,僅這一條就足夠李亨對他生出殺意了。
顧青咂咂嘴,他忽然覺得今晚白來了。
原本打算挑撥離間的,誰知根本不需要自己挑撥,李亨恨安祿山的程度恐怕不遜於自己。
“殿下若有閒暇,不妨看看這些年吏部和兵部留存的官員武將調遷存檔。”
李亨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看看這些年安祿山的三鎮調任了多少官員武將,更重要的是,調走了多少漢人官員武將,提拔升任了多少胡人官員武將……或許一年只有兩三個,三四個,但如果看整體,看十年內一共有多少胡人被提拔,這些胡人被安插在三鎮的什麼位置上,殿下或許能明白些什麼,您和幕賓謀臣商討的是他謀反的可能性,臣給您的,是安祿山謀反的真憑實據。”
李亨驚了,這方面他和幕賓謀臣委實沒想到過。
“我明日便調吏部兵部官員武將留檔一閱。”李亨認真地道。
顧青笑了笑,又輕聲道:“殿下,楊國忠似乎也對安祿山頗為不滿……”
李亨挑眉:“哦?”
顧青深知他與楊國忠之間不對付,但還是坦然道:“江山社稷與朝堂爭鬥,孰輕孰重,殿下當有計較取捨,有時候敵人之間為了共同的利益,也可以暫時合作的,楊國忠雖與殿下不睦,但他要除的卻是大唐的外敵,殿下,大唐未來的江山是您的,先除大患才是第一要務。”
李亨沉思半晌,緩緩點頭道:“我知道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