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如今已長大了,她有了擔當。
可是,她擔得起嗎?
朝堂如猛虎,多少名臣將相在這隻無形的猛虎面前折戟沉沙,她不過是一介被當作棋子的女流,她如何能在兩個站在世間頂峰的男人爭鬥中斡旋?
婦娥不懂,她只是個宮女。
無奈地嘆了口氣,婦娥道:“殿下高興,奴婢也跟著高興,宮裡剛才來人了,太史局監正將吉日定在下月初二,天子說要將殿下風風光光地嫁進顧家,場面和禮儀要比顧青娶正室更隆重……”
萬春皺起了眉:“為何要隆重?爭這些不必要的排場有意思麼?我只是妾室進門,一頂軟轎抬進去便可,排場太鋪張顯得盛氣凌人,還未進門便與正室結了怨,天家倒是掙了顏面,可教我此生在顧家宅院如何自處?”
婦娥不甘地道:“殿下本是公主的身份,排場隆重一些正是常情,也是天家嫁女的規矩,規矩不可免。”
萬春俏臉冷了下來:“派人告訴天子,禮儀不必鋪張,他若不肯答應,我便不嫁了,我甘願做棋子,但這件事得聽我的。”
見婦娥仍不甘地還想說什麼,萬春怒道:“快去!”
婦娥無奈地離開。
偌大的寢殿內頓時安靜下來,萬春獨自站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風華生姿的自己,眼眶忽然一紅,悄然落下淚來。
其實,這樣的愛情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是純粹的,卻被世情弄髒了。
可她還是選擇了妥協,縱是螢火之光,亦是黑暗裡的希望。
卑微如塵,向陽而生。
…………
馮羽快瘋了。
回到長安後,他住進了顧青的王府,李劍九日夜不離地照顧他,段無忌每天來看他,顧青也經常與他聊天。
養傷的日子挺愜意的,如果世上沒有張懷錦這個女人就更完美了。
張懷錦常往王府裡跑,名義上是看姐姐,實際上是司馬昭之心,瞎子都看得出她根本不是來看姐姐的,每次進了王府便找顧青,跟在顧青屁股後面轉,既囉嗦又喧鬧,她一個人可頂長安半個西市。
顧青太忙了,很多事情都等他處置,李亨幹了一件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當初封顧青為尚書令,幻想用此招卸下顧青的兵權,誰知兵權沒卸掉,尚書令卻被顧青牢牢掌握在手裡。
有了尚書令這個官職,顧青便堂堂正正地處置朝堂事務,如今的郡王府前院已成了朝議之地,每天都有無數朝臣坐著馬車前來,將大唐各地急待處置的政務拿出來與顧青商議,請示之後才離開。
有趣的是,顧青處置過後的各地州縣奏疏和政務,回奏到李亨面前時,李亨卻大多將其否定,哪怕明知顧青處置的方法非常合適,李亨也毫不猶豫地否決,執意要換另一種方式處置。
結果李亨換了處置方式後,朝臣再拿到顧青面前請示,顧青又將它們改回來,並照此執行。
瞎子都看得出李亨和顧青在互相較勁,夾在中間的朝臣們卻苦不堪言,他們覺得自己像一隻只被堵在風箱裡的耗子,兩頭跑,兩頭不是人。
顧青也察覺到了不妥,朝堂中樞權力中心如此兒戲般的作為,對地方官府和百姓絕非好事。
可李亨與顧青之間又彷彿存在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這種默契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風滿樓,寧靜中蘊含著驚天動地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