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深深地道:“這幾年馮羽與我時有密信來往,信裡提過最多的除了叛軍內部軍情,其次便是你,他說,你是他認定的女人,是他一定要娶的女人。”
李劍九愈發心痛,傷心大哭起來。
從顧青到來,他一直沒關心過史思明的死活,更沒有檢視那具屍首是否史思明本人,他的眼裡只有重傷的馮羽。
安史之亂,馮羽的付出絕不比那些衝鋒陷陣的將士們少半分,而此刻,他生死未卜。
“莫哭了,馮羽不會死的。”顧青加重了語氣道。
李劍九仍哭泣不止:“他若死了,我必不獨活。”
顧青再次看了眼正在被大夫施救的馮羽,低沉地嘆道:“我此生不信鬼神,但此刻我願信,願用我今生的福報換馮羽一命……”
顧青說著眼眶漸漸泛紅,表情仍無變化,但眼神中已透出無比的焦急。
很想為昏迷的馮羽做點什麼,官至尚書令,爵至郡王,權勢已至人臣之巔,可此時此刻,再大的權勢也挽不回一條人命。
“韓介……派快馬速速渡河進洛陽城,給我將洛陽城最好的大夫請來,我顧青重金相酬,另外再蒐羅全城,買最好最名貴的傷藥進補藥,各種藥,快去!”
韓介不敢耽擱,急忙點了十餘名親衛上馬掉頭飛馳而去。
然後顧青朝幾名大夫長揖一禮,道:“幾位辛苦,請全力施救此人,他對我很重要,若傷勢太重,至少幫我延他兩日性命,兩日內,洛陽城另有名醫到此,務必務必,多謝各位。”
見顧郡王明明焦灼無比,卻仍然對他們如此客氣謙遜,幾名大夫受寵若驚,正要還禮,卻被顧青按住,示意他們不必還禮,繼續救人。
一名大夫道:“郡王殿下,這位郎君受傷不輕,這一箭恰好射中了後背的命門心脈,能否救活,老朽實在不敢保證……”
顧青努力微笑:“請盡全力,至少延他兩日性命,我知醫者忌諱,各位莫怪我得罪,實在是他對我太重要,我不得不從洛陽城另請名醫,得罪莫怪,以後再向各位賠禮。”
幾位大夫連道不敢,然後各自交換了眼神。
郡王殿下如此身份,說話仍如此客氣,也懂得照顧他們的自尊心,這才是真正有涵養有氣度的大人物的做派。
於是大夫們咬了咬牙,使出了今生最精湛的壓箱底本事,把脈,觀察傷口,一同會診後,大夫們用鐵鉗夾住馮羽後背的箭,迅若疾雷地將箭矢拔了下來。
昏迷中的馮羽痛得一聲悶哼,額頭的汗珠滾滾而下,後背傷口冒出汩汩鮮血。
大夫用鐵鉗夾住箭矢,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露出一絲輕鬆之意,道:“萬幸,箭矢上未浸毒藥,萬幸!”
顧青急忙上前一步,期待地道:“能救活嗎?”
大夫搖頭:“不好說,看咱們的手藝,也要看這位郎君的造化。”
顧青像前世手術室外無助的普通家屬,又後退了一步,道:“請盡力,盡力。”
懷著焦灼的心情,顧青來回踱步,神情煩躁且憤怒。
不經意一瞥,顧青這時才看到一旁癱坐在地,大口灌著酒的李白,顧青一愣,急忙上前道:“太白兄,久違了!”
李白又恢復了醉醺醺的醉鬼模樣,昏黃的火光裡,顧青赫然發現李白身上傷痕累累,急忙大聲道:“韓介,再去請兩位大夫來,為太白兄治傷。”
李白打了個酒嗝兒,擺了擺手道:“不必,有酒足夠。”
醉眼迷濛地看了看顧青,李白吃吃一笑,道:“顧賢弟今非昔比,我還以為你不願與故人相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