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冷笑道:“風聞言事?聽風就是雨,李御臺以前難道是靠傳聞斷案的嗎?”
李峴嘆道:“顧國公,我不願與你結怨,你若能冷靜想想,近百難民與別人無仇無怨,旁人根本沒有投毒害命的動機,如今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動機就是顧國公您下過軍令,安西軍將士每日少食一頓,對軍伍漢子來說,當兵是為了吃糧,每日少食一頓也算得上結仇了,我這般推理,顧國公覺得有何不妥?”
顧青冷冷道:“無憑無據之事,我向來不承認,你若覺得是我安西軍投毒,拿出證據來,而且要真正的證據,鐵證如山我便認了。”
李峴朝顧青拱了拱手,道:“本官當然會拿出證據,若顧國公不反對的話,我想進安西軍大營,與將士們聊聊,尤其是當日運送糧食的將士,不知可否?”
顧青露出奇異的微笑,道:“因為一樁莫須有之事,你便想進我大營?呵,安西軍大營是外人想進就能進的麼?今日我若開了先例,改日長安城丟貓找狗一點屁事皆栽在我安西軍頭上,都要進我大營搜查,我難道都答應了?”
“李御臺,你是御史大夫,有查案之責,我安西軍是國之重器,有守土之責,你我各行其責,但也莫指望安西軍忍氣吞聲配合你,我能做到的最大的配合,就是今日來京兆府跟你說了半天廢話,除此,恕我安西軍沒那麼多閒工夫糾纏。”
李峴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顧青這番話可謂很不客氣了。
沒辦法,顧青是個護短的性子,別人如何對他他都能微笑接受,但如今髒水莫名其妙潑到安西軍將士身上,這就無法接受了,顧青此刻有些壓不住火,用盡生平最大的涵養才沒有當場掀桌子。
氣氛再次陷入僵冷,顧青的坐姿也不復輕鬆,他的身子繃得筆直,整個人處於一種高度的防禦狀態。
李峴捋須緩緩道:“顧國公,此事是天子下旨查辦,本官若問不出究竟,該如何向天子回奏?”
顧青冷冷道:“那就請你轉告天子,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安西軍為國征戰,這些年死傷無數,血流如河,皆是為了蕩平叛賊,維護社稷穩固,稱我麾下將士一聲‘英雄’也不算過分,請陛下不要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李峴臉色鐵青,然而顧青態度如此強硬,他知道繼續問下去必然會激起顧青的怒火。
手中掌了兵權而行事也不怎麼講規矩的人,李峴還是有些懼意的,他無法預料顧青被激怒後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總之,惹不起。
“此案已在長安傳得沸沸揚揚,民間諸多流言,大多與安西軍有關,本官今日與顧國公所問所述,會據實回奏天子,請顧國公莫怪。”李峴沉聲道。
顧青點頭:“據實便可,我不懼流言,安西軍將士更不懼莫須有的罪名。”
話不投機,聊到這裡,今日的聊天算是結束了,顧青起身告辭。
韓介等親衛站在堂外,再次冷冷朝李峴投去一瞥,然後轉身跟在顧青身後走出了京兆府官衙。
宋根生眼睛眨了眨,對李峴道:“下官去送送顧國公。”
說完也不待李峴回答,宋根生起身飛快追著顧青的背影而去。
李峴獨自坐在公堂內,神情憂慮地嘆了口氣。
權臣之威風,今日算是見識了,盛氣凌人之甚,他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安祿山,實在不可揣測。
…………
宋根生追出官衙,趕上了顧青,喘著氣道:“走那麼快作甚?”
“被狗追能不快點走嗎。”顧青頭也不回地道。
宋根生大笑:“哪裡來的狗追你?哈哈,京城縱狗傷人者,治杖刑,罰百文……”
話沒說完,宋根生終於反應過來,扭頭看了看身後,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子,呆萌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