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掃了一眼顧青府宅的門楣,簡陋陳舊的府邸令李亨微微皺眉。
“顧青一直住在這裡?”李亨不解地道。
旁邊的李輔國道:“陛下,此處一直是顧青的府邸,當年他還是蜀州一個山村少年時,剛入長安城太上皇便賞賜此宅給他。”
李亨微微動容,喃喃道:“如今的他已是今非昔比,竟還能安然住在舊宅裡,安西軍收復長安後,不見他置辦豪宅亭閣,可見此人……”
李泌接道:“此人心志堅韌,騰達而仍清心寡慾者,不是大仁大善便是大奸大惡。”
李亨抿緊了唇,朝顧宅大門走去。
顧家大門外,安西軍將士林立,不僅有顧青的親衛,還有常忠沈田李嗣業等將領,他們領著各自的親衛將顧青的宅院圍得水洩不通。
宮裡宦官上前說了幾句,守門的將士點頭,叫人去後院通傳,並馬上開啟了大門,單膝跪迎天子御駕。
李亨跨入大門,繞過照壁,愈顯簡陋的院子令他皺了皺眉,院子裡種著一棵銀杏,銀杏下有一張草蓆,草蓆上有矮桌和蒲團,除此別無他物。
穿過前院,在戰戰兢兢的下人引領下,李亨徑自入了後院。
尋常人家的禮儀,陌生男子是不能進別人家後院的,但李亨是天子,理論上顧青家的後院也是他家的後院。
從月亮拱門進入後院,院裡幾株清雅的梅樹,北廂房外靜靜地站立著幾名武將,他們披戴著鎧甲,全副武裝連兵器都出鞘了,頭盔上冰冷的面甲遮住了他們的容貌,只露出一雙眼睛,殺氣騰騰地注視著李亨和一眾隨從宦官。
李亨看到這幾名武將,心臟猛地狠狠抽搐了一下,嚇得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當世的武將他見得多了,在靈州時他還曾親自接管了朔方軍的兵權,不大不小指揮過幾場狙擊戰,對於軍隊,李亨自然是不害怕的。
可眼前這幾名披甲武將實在太可怕了,尤其是他們頭盔上的面甲遮住容貌,冰冷而殺意盎然的樣子,哪怕只是靜立不動,渾身已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依稀間甚至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戰場上的血腥味和慘烈的喊殺聲,猶如萬千冤魂縈繞在他們周圍,淒厲憤怒地嘶叫。
這幾人……便是名震天下的安西軍將領麼?
李亨的臉色愈發蒼白,僅只一眼,他便清楚朔方軍與安西軍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
李亨嚇壞了,後面的朝臣和宦官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最終還是李輔國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冷喝道:“天子聖駕在此,爾等還不拜見!”
幾名武將卻動也不動,他們覆著面甲,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李亨卻能從他們露出的那一雙雙眼睛裡看到了他們的眼神。
那是桀驁不馴的眼神,像山林裡的猛虎,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屈膝討好,他們只懂得殺戮和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