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平靜地道:“其實臣的辦法很簡單,將陳玄禮推出去,當著禁軍的面斬首,然後將所有禁軍的將領全都囚禁起來分開審問,問出誰人在背後指使譁變,然後當眾明正典刑,告訴禁軍將士,他們是被有心人煽動的,最後賜以將士土地錢財,今夜譁變之事便可彈壓下去。”
李隆基嘆息,其實他早就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了,可如今的情勢不由人,叛軍佔領關中,舉國兵馬皆在平叛,李隆基身邊真正能用的只有這兩萬餘禁軍,如今連禁軍也譁變了,李隆基簡直成了孤家寡人,哪裡還敢聽顧青的建議,做如此冒險激進之舉。
見李隆基神情掙扎猶豫,顧青暗歎了口氣。
唐明皇的魅力與氣魄,果真只是建立在穩固的皇權之上,一朝皇權不穩,他便完全失去了決斷的魄力,成了一個優柔寡斷的軟弱天子。
帝王氣數已盡,救都救不回了。
看李隆基的神色,顯然他並不打算採納顧青的諫言。
顧青笑了笑。
對李隆基,他已仁至義盡,任何話他只說一次,如果不採納,顧青絕不會像別的臣子那樣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磕頭不止,太賤了,比賣初夜還賤。
上次與李隆基相見還是在顧青官復節度使原職之前,今夜君臣的氣勢此消彼長,顧青比以往多了幾分凌厲的鋒芒,以前的顧青刻意將自己的鋒芒隱藏起來,今夜他已不想隱藏了,因為沒必要。
扭頭望向陳玄禮,顧青冷笑道:“陳大將軍,眼下這個爛攤子,你怎麼說?”
陳玄禮心下一寒,他明白顧青話裡的意思,如果他解決不了這個麻煩,那麼顧青下一句話或許便是當著天子的面將他斬了。
陳玄禮從頭到尾都知道禁軍譁變是個陰謀,他甚至親身參與其中。
此時楊國忠已死,太子的目的基本已達到。楊貴妃死不死實在無關緊要,安西軍突然出現打亂了太子的棋局,稍有理智的人都應該清楚,棋局已亂,理當及時結束這局棋,否則必有大禍。
於是陳玄禮咬了咬牙,面朝李隆基跪拜下來,道:“末將……願為陛下彈壓禁軍,終結這場譁變。”
李隆基盯著陳玄禮,露出複雜之色。
今夜的譁變,與朝臣,將領,東宮太子甚至與邊軍統帥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李隆基甚至隱隱察覺到陳玄禮與東宮太子之間或許也存在著某種交易,見陳玄禮此刻如此痛快地承諾能夠彈壓譁變,李隆基幾乎已確定了此事與陳玄禮脫不了干係。
李隆基沒吱聲,顧青卻轉身朝他行禮道:“陛下,禁軍譁變不止,主要根源在於貴妃娘娘沒死,未能如他們的意,臣想率軍保護貴妃娘娘離開天子行營,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待將來朝廷平定了叛亂,陛下與貴妃娘娘再相聚,陛下覺得如何?”
李隆基一呆,他首先關心的不是楊貴妃的去留,而是顧青的去留。
“你和安西軍若走,誰來保護朕?”李隆基脫口問道。
顧青微笑道:“陛下若希望安西軍留下,那麼臣與安西軍便留下。”
李隆基渾身一顫,瞬間清醒了。
從今夜顧青出現到此刻,李隆基發現他鋒芒畢露,言語犀利,氣勢逼人,甚至剛見面就對他這個天子有不敬之言,雖說當時是為了救楊貴妃,可顧青不客氣的語氣還是被李隆基深深記住了。
此時的顧青,是忠是奸?
李隆基腦海情不自禁浮起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