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安西軍將士的佇列忽然迅速地朝左右分開,轟的一聲,讓出了轅門直通大營的一條寬闊大道,然後數千將士一齊按刀躬身,朝鮮于仲通行了一個軍中的按刀禮。
巨大的動靜將鮮于仲通嚇了一跳,面色刷地變白了,剛才那一瞬,鮮于仲通有了一種進入千軍萬馬埋伏的恐懼感,明明是禮貌的行禮,卻彷彿被刀劍加頸,感覺自己的脖子離刀鋒只有一寸距離。
就連顧青也被動靜嚇了一跳,然後迅速轉身,想也不想便一腳踹向常忠,罵道:“搞這種虛頭巴腦的作甚?嚇到我了知道嗎?讓他們都滾蛋!”
常忠捱了一腳,嘿嘿訕笑,識趣地領著將士們回營。
鮮于仲通見顧青對這些魁梧的軍伍漢子如此粗魯的做派,而將士們卻絲毫不見怨惱之色,就好像一個威嚴的家長不輕不重打了頑童一記屁股似的,舉止很隨意。
被顧青呵斥“滾蛋”的將士們灰溜溜地離開,人群還夾雜著笑聲,鮮于仲通隱隱有一種整個安西軍其實是一個龐大的家庭的錯覺,每個人都是家庭中的一員,每個人都是親人,打打罵罵尋常事,一旦有了外敵便一致對外拼命。
鮮于仲通將顧青剛才的動作記在心裡,他預感自己押對寶了,從剛才的動作看得出,顧青對這支虎狼之師有絕對的掌控權,他在軍中的威望之高,不是自己能比的。
三萬蜀軍在緊鄰安西軍大營之旁紮營,鮮于仲通領十餘名蜀軍將領入安西軍大營帥帳。
直到這時,顧青才期盼地在蜀軍將領的人群中找來找去,最後目光落在一張熟悉又透著幾分陌生的臉龐上,二人目光相遇,同時露出了笑容。
不顧鮮于仲通和蜀軍將領等候,顧青徑自走到宋根生面前,上下打量著他,笑道:“不錯,像個人物了,比當年那個青城縣令明顯強了許多。”
宋根生眼眶含淚,臉上帶笑,然後躬身行禮:“下官劍南道節府行軍司馬拜見……”
話沒說完,顧青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拳頭在他頭頂上使勁鑽啊鑽,鑽得宋根生慘叫不已,顧青卻大笑道:“屁大個官兒,跟我來官場這一套,你有資格跟我行禮嗎?你拜個屁拜!”
拳頭鑽腦袋其實是很疼的,宋根生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上官將領盯著,猶自慘叫不停,大聲道:“我錯了,你快鬆手!頭疼,頭疼死了!”
鮮于仲通和蜀軍將領們站在不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笑鬧,鮮于仲通目光閃動,雖然明知二人的關係,但一見面卻這般親密打鬧,看來二人的關係比他想象中的更親密,絕不僅僅是同鄉好友那麼簡單。
而蜀軍將領們卻驚呆了,沒想到平日沒什麼存在感的宋司馬,居然跟安西軍主帥顧縣公相識,而且看樣子關係非常近,幾乎與親兄弟沒兩樣。
然後將領們立馬開始回憶反省,思索自己有沒有得罪過這位行軍司馬,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家居然有如此強硬的背景,服了服了。
二人打鬧許久,渾然不顧蜀軍將領怪異的目光,最後二人喘著粗氣停下來,顧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蜀軍初來乍到,你是行軍司馬,必有許多事情要忙,先辦正事,晚間你來我帥帳,咱們好好喝頓酒。”
鮮于仲通急忙上前道:“賢侄與宋司馬數年未見,當然應該略敘舊情,把臂言歡,紮營安頓之事,我蜀軍中自有人去做。”
說著鮮于仲通叫來節府判官,吩咐他暫代宋根生之職,安排紮營之事。
宋根生委實比當年變了很多,他不再矯情於小節,而是很痛快地謝過鮮于仲通,於是顧青勾著宋根生的脖子,領著鮮于仲通與蜀軍將領入大營帥帳。
今日安西軍帥帳內破例設酒宴,軍中將領與蜀軍將領相識相聚,顧青左邊坐著宋根生,右邊坐著鮮于仲通,酒菜上桌,眾人談笑風生。
敬了客人三盞酒後,顧青回到桌邊,拍著宋根生的肩膀道:“在劍南道節府當官如何?若覺得不爽利,索性來我安西軍,先從司馬乾起,這幾年平叛之戰正是好時機,你給我立幾個功勞,我保舉你升官,升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