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位顧賢弟真會折騰,遠在安西都不消停,不知怎地弄出個“平吐蕃策”,天子這幾日連召幾位重臣商議,接連好幾日都是夜半才結束,第二天接著商議。
茲事體大,幾乎要拿大唐的國運氣數去賭,三省幾位宰相和官員們意見不一,反對者贊同者各半,這也是商議多日遲遲無法決定的原因所在。
命府裡丫鬟給自己換上官服,更衣期間楊國忠還順手調戲了為他更衣的丫鬟,滿手的新鮮豆腐捨不得擦,心滿意足地將雙手攏在袖中,出了書房便換上道貌岸然的右相嘴臉,不苟言笑地上了馬車。
進了興慶宮,入正殿議事。
陳希烈站在正殿門外,見楊國忠走來,陳希烈主動行禮問好。
陳希烈年紀比楊國忠大很多,終究是左相,楊國忠不敢託大,急忙微笑回禮寒暄。
閒聊幾句風月後,陳希烈湊過來低聲問道:“今日多半仍是商議平吐蕃策之事,不知楊相可有定論?”
楊國忠搖頭:“顧青之策有些冒險,大唐的國庫恐怕也擔不起如此大的開銷……”
陳希烈笑道:“老夫與楊相正是英雄所見略同,此計非正道,行的是險招,於國弊大於利,不可為也。”
楊國忠卻笑了笑,道:“陳相可有想過,陛下為何三番兩次召我等商議此策?”
陳希烈目光一閃,試探地道:“莫非陛下有何想法?”
楊國忠緩緩道:“顧青的平吐蕃策究竟是好是壞,我不予置評,但毫無疑問,陛下是很動心的,否則不會三番兩次召我等商議,哪怕反對的朝臣不少,陛下仍要咱們沒完沒了的商議,為何?陛下分明是在研磨你我,磨到所有人不得不贊成了,此策便可頒行下去……”
看著陳希烈那張老邁滄桑的臉,楊國忠微笑道:“所以說,陳相的目光不能老是盯著手裡的奏疏,要多抬頭看看陛下的臉色,奏疏寫得花團錦簇或是禍國殃民又如何?陛下的臉色才能決定天下事。”
陳希烈搖頭,老頭兒一生保守懦弱,難當大任,但三觀還是很正的,對楊國忠這番言論頗不贊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
陳希烈很有風度地呵呵一笑,聊天就此結束。
楊國忠也呵呵一笑,盯著陳希烈的側臉瞥了一眼,眼神輕蔑。
迂腐古板的老東西,自以為踏實做事便是忠良之臣,連天子的臉色都不懂看,難怪混到快進棺材了也當不上右相。
一個嫌棄對方是老古板,另一個嫌棄對方是奸佞小人,兩個三觀不合的人互相微笑,心裡各自奔騰著一萬頭狂吐口水的草泥馬。
宦官走出殿外,朝二位宰相笑道:“二位相爺,陛下召二位覲見。”
二人除履入殿,殿內溫暖如春,主賓座前分別擱著一盆燒得正旺的炭火銅盆,李隆基穿著輕便的常服,赤著雙足斜躺在正中的胡床上,正闔目養神。
楊國忠和陳希烈來得較晚,殿內已有兩位朝臣落座了,分別是左衛大將軍郭子儀,武部尚書韋見素。
見兩位宰相入殿行禮,李隆基睜開眼,淡淡地點點頭,道:“既然都來了,那麼,繼續議事吧,此策事關機密,不可宣之於眾,朕便與你們幾位朝臣商議。”
環視眾人一圈,李隆基緩緩道:“顧青所奏平吐蕃之策,有利有弊,利弊難以權衡,茲事體大,不可不察也,故朕希望各位認真思慮,此策是否可行,全在你我君臣一念之間。”
接連商議了好幾日,在座的幾位朝臣大約也琢磨出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