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衛長史不重要,但顧青重要。”李隆基頓了頓,道:“你能查出顧青的底細,東宮也能查得出,顧青此人有才華有本事,還有父母留下的人脈,更與朕的娘子親若姐弟,與楊國忠又合辦八卦報,而且他與東宮還有共同的敵人,李林甫……你看看,此少年來長安不到半年,便打下了這般局面,後生可畏,了不得呀,若東宮三日內不主動拉攏顧青,朕可就對他更失望了……”
…………
金秋九月,長安城平添了幾分秋色,銀杏樹葉開始發黃,微涼的秋風吹拂,落下滿地的金黃。筆直的朱雀大道上彷彿鋪上了一條琥珀玉帶。
大早上剛準備去左衛應卯,許管家卻送來了三封信。
一封來自益州節度使府,是鮮于仲通寄的,鮮于仲通似乎在長安有眼線,對顧青在長安做的所有事都瞭如指掌,首先在信裡恭喜顧青升官,其次叮囑他與楊貴妃和楊國忠打好關係,不宜與人結怨,在天子面前尤其要小心謹慎,切莫說錯了話。
最後鮮于仲通在信裡隨便提了幾句,關於宋根生舉孝廉之事。鮮于仲通輕描淡寫的說只是一樁小事,正好由於年初平南詔國之亂,劍南道各州縣的官員變動比較大,有些州縣當初被南詔國叛軍佔領,叛軍入城後往往殺官殺民,許多官員都死在戰亂裡,平亂之後劍南道各地州縣的官員奇缺,吏部調派了一批赴任,鮮于仲通手裡也有一些名額,所以他將原青城縣令魏渡調到姚州刺史府任別駕,算是官升三級了。
好訊息就是,因為魏渡被調走,青城縣令一職空缺,宋根生這位主簿便由鮮于仲通以“舉孝廉”的名義直接任命為縣令了。
大唐的官員升調都是有著嚴格的規矩的,一個縣的首官必須是科考的進士方能充任,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劍南道如今正是戰後重建,有著特殊的情況,再加上鮮于仲通因平亂之戰而在劍南道樹立了威嚴,節度使本就有節制當地軍政的權力,於是宋根生就這樣被鮮于仲通一紙令書直接走馬上任青城縣令了。
顧青看完信後目瞪口呆,呆滯許久方才苦笑一聲。
“十八歲的縣令……這傢伙的官運似乎比我都猛,該不會混到最後我還得去抱他的大腿吧?”顧青喃喃自語。
一想到若干年後自己一臉恬不知恥的樣子死皮賴臉抱著宋根生的大腿,一邊抱一邊舔,而宋根生則一臉嫌棄,像牛魔王抖牛蝨一樣不停的把自己抖開……
畫面太美,不寒而慄。
顧青暗暗決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一定要死守住節操,……抱大腿可以,但絕對不能舔,做人要有底線。
還有一封信是宋根生的,宋根生在信裡細述最近的生活,自從顧青教訓了那個趙縣尉後,宋根生在縣衙的日子很是愜意,地位隱隱有些超然,連縣令魏渡與他說話都是客客氣氣,趙縣尉接連三天設宴給宋根生賠罪,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敢刁難宋根生。
另外就是宋根生定親了,在石橋村擺了三天的流水宴,定親那晚宋根生喝了個酩酊大醉,因為顧青沒能參加他的定親宴,他感到很失落,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人生不完美了。
最後宋根生在信裡提到他突然接到節度使府的調令,升為青城縣令了。
這道調令讓宋根生震驚且惶恐,完全懵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捲入了某個政治陰謀裡面,還託顧青幫忙打聽。
顧青失笑,這傢伙在縣衙幹了一段日子主簿,倒是有些政治覺悟了,莫名其妙升官居然不喜反驚,還聯想到了政治陰謀,說明主簿沒白當,有長進了。
隨即顧青又發起愁來。
以宋根生這單純的性格,當個一板一眼的主簿或許沒問題,但是要當一縣首官恐怕力所不逮,縣令要顧及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多太繁雜了,上面要逢迎刺史,下面要拉攏縣丞縣尉,還要主管縣內的農桑水利商賈,修路搭橋團結鄉鄰宗族,該妥協的時候要妥協,該強硬的時候要強硬……
顧青捫心自問,換了自己當縣令,恐怕都不一定能做好,以宋根生這貨的蠢萌屬性,能當好縣令嗎?
心頭浮起一陣擔憂,顧青想給宋根生寫信說點什麼,可是不知從何說起。
雖說宋根生叫過顧青爸爸,畢竟不是親生的,路還是要靠他自己去走,官場上顧青能幫的忙不多,畢竟他還沒有太多的人脈,唯一能勉強算背景的,恐怕只有鮮于仲通了,看在顧青的面子上,鮮于仲通想必會給幾分薄面。
想到這裡,顧青決定暫時不給宋根生寫回信,但今晚必須要給鮮于仲通寫封信,請他照顧一下宋根生這隻官場菜鳥,歷史的軌跡已經改變,顧青也不知道鮮于仲通還能當多久的劍南道節度使,既然人還在位上,有權力一定要用,不用白不用,至於欠人情這種事,待得再過幾年,或許他將是鮮于仲通巴結討好的物件了,欠下的人情只要鮮于仲通敢要,他就敢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