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玉一記從天而降的掌法還沒落到顧青頭上,院外韓介匆匆走來,稟道:“王爺,有貴客來訪。”
顧青不滿地道:“多貴的客?低於一貫錢一斤的不算貴。”
韓介神情嚴肅地道:“王爺,確實是貴客,太上皇陛下駕到。”
顧青一愣,迅速看了張懷玉一眼,張懷玉也是一臉凝重。
沒急著出門迎駕,顧青仍問道:“太上皇帶了多少禁軍隨從,天子儀仗是否完整齊備?”
“太上皇只帶了一百餘禁軍,乘坐一輛很尋常的馬車而來,除此無它。”
張懷玉拽了拽他的胳膊,道:“夫君先去迎駕,小心應對。”
顧青點了點頭,道:“吩咐府中大開中門,所有親衛和下人列隊迎駕。”
說完顧青起身,隨意地撣了撣自己的衣冠,然後施施然走向大門。
王府中門突然開啟,府中的親衛和下人們也紛紛在院子內列隊,垂頭不敢直視天顏。
李隆基今日來得很突然,尤其是在雙方即將兵戎相見的節骨眼上登門,更顯得來意不簡單。
顧青走到門外,見李隆基周圍散佈著禁軍將士,高力士手拎拂塵恭敬地站在李隆基身後,李隆基目光復雜地盯著正立中門的顧青,平靜的表情裡帶著幾許蒼涼。
遠遠看到李隆基,顧青也頗為感慨。
譭譽參半的一代帝王,終究敵不過歲月的洗刷,如今的李隆基已是老態龍鍾,與大街上尋常的普通老頭兒沒區別,他的脊背已不再挺拔,他的臉上已失去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他雙鬢染霜,面若橘皮,像一隻被富貴人家捨棄的喪家老犬,努力高傲卻不得不低頭尋找生存下去的食物。
顧青向前快步走了幾步,然後躬身長揖道:“臣顧青,恭迎太上皇陛下,臣迎駕來遲,陛下恕罪。”
李隆基複雜的目光一直沒變過,良久,嘆了口氣,道:“莫行虛禮了,在你的眼裡,朕與亨兒恐怕也當不了幾天皇帝了吧?以後是不是該朕向你行禮了?”
顧青表情平靜地道:“陛下言重,陷臣於不忠不義,臣惶恐萬分。”
李隆基嘴角扯了扯,道:“你是主,朕是客,不請朕進去坐坐?”
顧青急忙側身一讓,請李隆基進府。
走進院子,李隆基的眼睛眯了起來,淡淡地道:“此宅朕不陌生,原本是李林甫的宅子,朕當年也來過多次,可惜物是人非,世上似忠實奸之人太多,朕障目塞聽,看錯了許多人。”
顧青笑了笑,他聽出了李隆基話裡的意思,但……情勢就是這麼個情勢了,口舌之爭殊為無謂。
將李隆基請進前殿,李隆基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主位,顧青站在他面前,忙著吩咐下人設宴。
李隆基捋須呵呵笑道:“朕今日登門,可只帶了百餘禁衛,顧郡王可在廊下埋伏了刀斧手?”
顧青皺了皺眉,人越老越不是東西,話越說越過分了。
這次顧青沒再客氣,道:“臣無此意,不過陛下若有此雅興,臣可以試著下令刀斧手埋伏。”
李隆基的笑容忽然凝固。
顧青卻冷笑起來,他發現當皇帝的人其實嘴也挺賤的,大抵是沒人敢抽他,毛病不容易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