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青?”聽見德惠帝在私底下也這般直呼其名,太后不由冷笑一聲,“他可是你的小舅舅,是你的親人——”
“他是誰並不重要,朕只是想告訴母后,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方可長久。”
德惠帝臉色一變,神情間漾出幾分慍意,當即打斷了太后的話,聲音也驟然冷沉了幾分,“朕既已將整座皇城的命脈都交給了母后,交給了周家,不知母后還要讓朕如何顧念這份母子之情?”
太后驀地一怔,德惠帝的某句話似乎觸到了她內心的一根弦,只見她眸中倏然掠過些許驚愕,卻又旋即收斂。
短暫的震驚過後,太后緩緩攥緊了拳頭,沉聲問道:“皇帝這是在警示哀家要懂得知足麼?”
見太后眸中怒色漸褪,隱隱多了一絲試探之意,德惠帝並未作聲,只是淡淡地將目光從她臉上收回,轉而垂眸把玩起了指間的血玉扳指,眸底悄然掠過一抹諷刺。
太后緊緊盯著德惠帝,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但見德惠帝垂首不語,太后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憂慮和猜忌。
良久,她忽然自嘲一笑,喃喃自語道:“皇帝如今羽翼已豐,恐怕也早已忘了當初是如何踩著周家替你鋪下的錦繡大道登上這至高之位的了。原是哀家想錯了,居然會奢望皇帝能感念皇后的救命之恩以及周家對你的扶持之恩,委實可笑,可笑啊!”
德惠帝聽了,眉頭一皺,不由抬眸看去。但見太后垂眸掩額、面色頹然,神情間難掩悲慼。德惠帝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但轉瞬便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到極致的冷漠。
母子二人一個心事重重,一個靜默不語,一時間,空氣中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令人頓感壓抑。
“啟稟皇上、太后,祿親王在殿外求見。”
就在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之際,卻聽守在殿外的佩蓉開口稟報了一聲。
“這小子不是出宮去了麼,怎的又回來了?”德惠帝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旋即眉頭一展,朝佩蓉吩咐道:“快宣!”
德惠帝話音方落,便見太后輕撫著額角,神色略顯萎靡,而方才臉上的那抹悲慼之色,卻已杳無蹤跡。
德惠帝淡淡掃了她一眼,唇邊掠過一絲譏誚,隨即埋首擺弄著茶盞,忽然開口道:“自朕記事起,母后讓朕做的每一件事,就算朕再不情願,也都按照母后的意願去做了,但朕希望,母后往後不要再去插手淮舟的人生。”
德惠帝的聲音很低,但卻格外沉重,彷彿蘊藏著一股恨意,又彷彿帶著一絲警告之意。
太后心頭一震,正欲說些什麼,便見洛淮舟從殿外緩緩步入,對二人行禮道:“見過母后,見過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