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綰綰離開後,洛淮舟便一直站在廊簷下,目光久久凝望著遠處被霰雪覆蓋的重簷,怔怔出神。
看著洛淮舟一身狼狽,史曼姿不禁一陣心酸。
她能想象得到洛淮舟是經歷了怎樣的顛沛曲折才輾轉回到了宮裡,而他一回來便匆忙向宮人打聽了月晚的訊息,隨後直奔而來,甚至連太后那裡也未去。
儘管她知道他是在擔心朋友,心裡也很自責、愧疚,但一想到他當初那般不管不顧地替月晚出頭,而今又這般火急火燎地趕來見月晚,這種關心似乎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史曼姿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從自己心裡偷偷拿走了什麼。
之前她對太后說了謊,其實洛淮舟從未向她解釋過那日與華衍之發生爭執一事,是月晚怕她聽到一些閒言碎語誤會了洛淮舟,所以才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給她聽。
可惜流水無情,竟不知落花有意。
但她又怎會不懂呢?能讓一向不近女色的祿親王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她是我心悅之人”這句話,恐怕並非空穴來風,極有可能是潛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只是礙於蘇公子,不得不將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直到在情急之下才脫口而出。
如今見到月晚直奔蘇公子而去,想必他心裡也是替他們高興的,只是在祝福之餘,還夾雜著些許苦澀吧。
她又何嘗不是呢?明知道洛淮舟不會喜歡自己,可她還是在一點一點地為他改變著。他不喜歡自己的性子,她便拋掉了大家閨秀的做派,學著月晚性子裡的恣意灑脫;他想要去闖蕩江湖、遊歷天下,她便儘可能地去搜集一些江湖資料,規劃好行程路線,只希望有朝一日,他的目光也能夠停留在自己身上。
正當史曼姿神遊之際,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聞聲望去,只見佩蓉姑姑正帶著幾名御醫行色匆匆地朝他們走來。
“王爺!”佩蓉行至近前,輕輕喚了一聲。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眉眼間難掩喜悅之色,但又隱隱透著一絲擔憂。
洛淮舟聞聲,從縹緲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目光輾轉掠過風雪,最後落在佩蓉的臉上,眸底頓時多了幾分暖意。
“姑姑?”
佩蓉立即迎上前去,與一眾御醫一齊朝他行禮道:“奴婢參見王爺。”
洛淮舟趕忙攙扶起佩蓉,隨後朝御醫們擺手道:“免禮。”
佩蓉看著洛淮舟衣衫襤褸,面色枯槁,登時眼眶一紅,眸底漸漸泛起了水色,不由心疼道:“王爺您受苦了!”
洛淮舟知道佩蓉姑姑一直將自己視作至親,當她得知自己遇險後,定是擔心極了。洛淮舟心裡不禁有些歉疚,旋即衝她咧嘴一笑,輕哄道:“是本王不好,讓姑姑擔心了。”
“您能平安回來就好,奴婢這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佩蓉見洛淮舟談笑自如並無大礙,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隨即拭去眼角的淚痕,語重心長地道,“王爺既已回宮,理應先去給太后娘娘報聲平安才是。”
洛淮舟聞言,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來,眸底不禁閃過一絲黯然。
一想到母后曾對小月晚用刑,他就如同置身於狂風驟雨中,愧疚和苦澀如風,惆悵和無助似雨,它們交織混雜在一起,其中滋味複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