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竟然記得她。她心中某個地方好似輕輕顫動了一下,猶如風過平湖,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她略感緊張地緊了緊手上的匣子,還未斟酌好要如何開口,便又聽他問:“不知華小姐找在下有何事?”
他的語調聽起來慵懶而散漫,但卻又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客套和疏離。
她快速整理好思緒,朝他歉意一笑,道:“說來慚愧,其實方才解謎,華瓊只解出了第一道謎題,之後的二、三題皆是從蘇公子口中聽得的答案,並非華瓊所解,因此這支步搖華瓊更不能據為己有,理應物歸其主。”
說罷,她將手中的匣子遞到了他跟前。
他挑了挑眉,卻並未伸手接下,只是低低笑了一聲,說道:“華小姐言重了,在下不過是隨口胡謅罷了,又怎可居功?況且,海棠配美人,嬌豔兩相宜。這海棠花如此多嬌,應與美人相得益彰,在下不過是個粗鄙之人,拿這女子之物亦無用,還是華小姐留著吧。”
雖然知道他是在推辭,並未有其他意思,可他的話卻還是猶如一隻溫暖的手從她心尖處輕輕撫過。
她怔怔抬眸,卻見他輕展著笑顏,宛如暗夜中橫行的妖魅,帶著一身致命的魅惑,無時無刻不在蠱惑人心。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彷彿有一種魔力,看似平靜,卻又像個漩渦,讓她不受控制地沉淪。
手中的匣子忽然有些發燙,彷彿有什麼在灼燒著她的指尖。
“華小姐若無他事,在下便先告辭了。”
眼見他轉身欲走,她咬了咬唇,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這步搖乃是海棠並蒂,寓意極好,蘇公子何不將它贈與心儀之人?”
說完,她便有些後悔了。這話中的試探之意,於他而言,又豈會聽不出來?
他站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裡,微微眯了下眸子,神色雖無任何變化,但她依稀能感覺到他的眉眼似乎變冷了些。
她心中有些忐忑,畢竟被一個不熟的人這般試探,任誰都會覺得另有所圖。
就在她正琢磨著該如何挽回之時,卻見他勾唇一笑,回道:“在下並無相贈之人。華小姐若是不喜歡,贈與他人便是,又何必糾結。”
他的語氣依舊慵懶而散漫,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不滿。
見他未有異樣,她稍稍放下心來。
而他的回答更是令她不甚欣喜,正欲起個話頭和他聊些什麼,便聽他道:“蘇某還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先行告辭了。”
至此,她的記憶便定格在了那道清冷的背影上。
楊柳千絲,絆惹春風。怎奈何身不由己,卻已情根深種。
殿內燭火一曳,華瓊的目光仍舊落在那支步搖上,眉眼間盡是藏不住的繾綣柔情。
“蟬衣你說,倘若當年我不進宮,是否也能在他心裡留下一席之地?”
蟬衣眼底閃過一絲黯然,隨後輕聲安慰道:“會的,娘娘如此嬌豔,正應了這海棠花,想必當年蘇公子便是因此才將這支步搖留給了娘娘。”
華瓊笑笑,不再言。
她原以為進宮之後一切都會歸於平靜,時光會消磨掉一個人留下的印記,她終有一天會徹底忘了他,可那麼多年過去了,她至今仍能清晰地憶起他惑人的眉眼、他慵懶的聲調以及他曾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些記憶,總能讓她在歲月中一遍又一遍沉淪。
原來,有些思念可以濃烈如酒,只會隨著歲月沉澱,越釀越醇厚。
海棠花下,忽而一顧,方知相思無盡處,便教情絲深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