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說完,便後悔了。
她從未見過蘇瑾對她露出過這樣的神情,他的眼神平靜而淡漠,卻顯得那般陌生,他們分明近在咫尺,可在他眼中,又彷彿隔了一道難以丈量的距離,她再也無法從他那雙深邃的眸底讀到任何情緒,抑或是,他已不再有情緒。
很多時候,人們總會為了貪圖一時之快而忽視別人的感受,可他們卻沒有意識到,那些有口無心吐露出來的冷言冷語,也是一柄冷箭,也會傷人至深。
林綰綰漸漸冷靜了下來,當她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時,只覺得一陣心慌意亂,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從她內心悄然升起,她試圖說些什麼來彌補,可話到了嘴邊,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景遷背過身去,看著那片玄色衣襬,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然而,她卻不知,在蘇景遷背過身去的一剎那,他眸底的從容與淡漠便已悉數碎裂,只剩下一抹深入骨髓的悲涼。
他閉上了眼,唇角緊抿,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與掙扎,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深沉的眸底,彷彿已被無盡的黑夜所吞噬,鐫刻著一抹如枯井般的死寂,暗藏著一種無望的孤寂。
“過不了多久,容綏便會來接你,到時候,你帶著水鏡山莊的人隨他去北溟吧。”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卻比之前沙啞了些。
林綰綰聞言一怔,臉色不禁蒼白了幾分,她咬了咬唇,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孤冷的背影,顫聲問道:“東宸國君這是想要趕我走?”
“如今南陵大勢已去,你留在這裡不如提前去北溟替我清除障礙,這段時間我教了你這麼多,也到了學以致用、篤行致遠的時候了,而且有容綏在你身邊,你大可以大展拳腳,他自會護著你。”
蘇景遷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冷意,如同這冬日呼嘯而過的寒風,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如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
林綰綰滿心的悔意頓時蕩然無存,她只覺得一顆心在不斷地往下沉,直至墜入冰窖,蝕骨的寒意猶如根根銀針刺進了她的心臟。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神中滿是失望,那雙原本璀璨的星眸,在此刻也已變得黯淡無光。
“原來東宸國君費盡心思教我,是因為從一開始你便打定了要讓我去北溟的主意,你之所以會留我到今日,便是為了能夠順利地說服江淮琅,一旦江淮琅這件事塵埃落定,你便要過河拆橋,趕我去北溟。”
她說著說著,忽然笑了起來,眉眼間盡是冷意,“東宸國君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盤,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又何必惺惺作態地跟我說這些話,又何必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不會利用我?你讓我相信你,是想讓我再次證明自己有多愚蠢嗎?”
林綰綰的手越攥越緊,周身氣血直湧腦門,心中愛恨交織、憤懣難平,說到最後,她近乎是歇斯底里,聲音裡充斥著難以遏制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