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遷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底溢位星星點點的笑意,在林綰綰提醒他落子的時候,才重新捻了枚白子放在棋盤上,問道:“那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是我設的局?”
“今日。當你道出這一個半月是與孫大人談詩作賦的時候,我就肯定你在設局。東宸國君願意用一個半月的時間與一個小官周旋,絕不會是心血來潮。前段時間,你一直在接觸不同的人,就是為了尋找一個能入局之人,奈何東宸國君太有魅力,被一些想接近你的女子攪亂了不少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你只好從這些女子中篩選,而孫菀寧恰巧就符合入局的資格,我猜你看中的就是她父親官職低,還有野心。所以自從和孫菀寧來往之後,你便不再接受其他女子的邀約。”
蘇景遷揉了揉額角,狀似無奈地喟嘆一聲,“看來就算沒有飛花令你的飛花閣也會替你辦事,難怪當日你拿給我的時候這麼幹脆。”隨後似想到了什麼,又不由得彎了唇角,搖頭低笑道,“小狐狸。”
林綰綰朝他挑了挑眉,眉間風采濯濯生光,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朝他眼眸深處望來時,忽閃忽閃如星子斑斕閃耀,透著一眼能將他心思看穿的狡黠。
她指著棋盤上的棋子問道:“我很好奇,這個你千挑萬選出來的小官,究竟能在你的棋局中扮演什麼角色?而東宸國君甘願用那麼多時間來做這件事,想來目的也應該不止一個。”
林綰綰太瞭解蘇景遷的手段了,能讓他費時費心的棋子,作用絕非僅僅是為了達成一個目的。
蘇景遷暗暗嘆了口氣,讓她太過了解自己,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他不動聲色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輕微提點了一下,“記得我身邊的子衡嗎?除了有出眾的醫術,還是暗影親自培養的,這些時日便是由他陪我去品詩賞詞。”
林綰綰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心中豁然開朗,隨即淡然一笑:“看來這步棋,你已經胸有成竹了。”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又道,“雖然和子衡沒有正式見過面,不過在我們初到南陵城的那晚,便是由他引我們去見的龍陽峰吧。”
“你果然知道了。”蘇景遷勾了勾唇,這個水過無痕般的笑容有些苦澀,他無奈地道,“血衣閣這出戏你不唱完,你又怎肯安心進南陵?你這隻小貓,不遠千里來南陵不就是為了露出爪子撓我嗎?與其讓你一個人胡鬧,倒不如陪你一起鬧。既然你非要唱這出戏,我也只能讓他帶你去,至少有他在那裡護著,不用擔心你們應付不過來。”
林綰綰眉睫輕顫,在捕捉到他眼底那抹還未來得及散盡的柔意時,一股酸澀瞬間湧了上來,冰冷的心口忽然有些發熱,伴隨著一陣暖流,那處的堅冰好似要被這股熱意融化。
她眼中神色愈發複雜,紅唇一張一翕,想說些什麼,可有些話就猶如一根刺卡在喉間,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他果然早就知道自己會到南陵。那他也應該知道,就算他不出手,她也不會死在龍陽峰的刀下,更不用順著她的別有用心去覆滅血衣閣讓西荊起疑,他……就是為了讓她心安嗎?
林綰綰苦笑,難怪,那日十幾名高手在暖煙與雨宿不敢顯露真實武功的情況下圍攻他們,他們竟然能輕鬆殺掉幾人,原來是子衡在暗處動了手腳。
想來這子書、子玉、子衡三人各個身懷絕技,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蘇瑾身邊光是這三個護衛就夠令人望塵莫及,又怎麼會一而再地被她牽制住手腳。
若不是前幾日,她無意間認出了子衡……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蘇瑾的這份心思。
原來,從來都不是她能否算計得了他,而是他願不願意讓自己算計,這盤棋從一開始主動權就在他手上。她的籌謀,她的算計,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在默默退讓,甚至還配合她肆意胡鬧,最後再默默替她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