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一再回到皇城,已經是八月十四,天下著濛濛細雨,城門外,公子一身青衣,身量修長,手持油傘站在雨中,只一眼便叫人難忘。沈一自馬車裡探出頭來,一眼便認出那是欽歸。叫停了車伕,卻未曾下來,自馬車之上於他相望,不過幾步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
“聽聞你今日回來,恰好無事,便來看看。”欽歸臉上掛著幾分淺笑,道。
沈一點點頭,臉上揚起個禮貌亦疏遠的笑,語氣裡帶著幾分客氣道:“有勞。”
“聽聞你病了。”雖說沈一語氣顯得疏遠但欽歸臉上的笑未曾消退,看著沈一有些蒼白的臉色,眼裡透出幾分關切。
沈一不曾回答,只是靜靜的盯著他看,眼瞼半斂教人看不清神色。
“我要娶妻了。”欽歸道。
沈一真真覺得欽歸是真真有些殘忍了,他娶不娶又何必知會她呢,掩去眸裡透出的悲哀,彎起一個一個恰到好處的笑,道:“你食言了。”
雨漸大,滴在地上的雨點混著泥沙點點濺在公子的青袍下沿。
泥沙雖是不多,但終是壞了這一身青衣,終是不復之前,沈一想。
“早些回去吧。”雨裡傳來一聲輕嘆,再回眸,眼前的人已然不見,連痕跡也未曾留下。
“回吧。”沈一凝視良久,收回心神,不再言語。
擊退匈奴,實是大功一件,皇宮之內來的封賞自是不會薄,官升一品,封振邊大將。眾人皆嘆沈家出了個好女兒,巾帛不讓鬚眉,年紀輕輕卻身居要職,真當是前途不可限量。
看著府內眾人歡喜萬分,沈一也覺得歡喜。如此便是好的,大家都歡喜的事情,自然是好的,世上之事本就多難兩全,何必糾結。
“小姐,把大裘披上。”毓秀一直叨叨的好似一個老媽子,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的緊。
“好好好。”沈一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一樣,千萬不可忤逆了這位姐姐,否則怕是今天耳邊得不了安寧。
“記得莫要喝酒,少吃帶涼性的……”上馬車之前毓秀還是不放心,又將叨叨了一陣這才放得沈一離開。
馬車之上沈一嘴角弧度漸漸拉平,自她回來就未曾見過沈檜的蹤影,想必是去忙什麼大事了吧。
“將軍。”馬車漸漸停下,趕車的小廝自車外喚道。
“到了?”沈一睜開闔上的眼,眼裡尚存幾分血絲,聲音裡透著幾分疲憊。
“相爺在宮外,要不要……”小廝向沈一詢問道。
沈一伸手揉了揉眉,掀開車簾,沈檜站在不遠處的宮門之前,身後跟著個女子,時不時有大臣同他寒暄。
沈一見狀,跳下馬車,同小廝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不必等了,宴會結束以後本將自己會回去。”說罷,朝著沈檜走去。
“一兒。”沈檜自沈一下馬車就看見了她,臉上掛著笑,親切的喚著沈一,一副慈父的模樣。
“父親。”沈一向著沈檜作揖,顯得極為恭敬。既是父慈子孝的戲碼,自是要做齊了才好看。
“一兒,身子可好些了?”沈檜扶起沈一,眼裡透著關切。
“好多了,讓父親擔憂了。”沈一點點頭,言語裡透著抱歉。
“哦,對了。”沈檜似是突然想起什麼,道:“婉婉還不和你姐姐打招呼?”
“姐姐。”被忽視的沈婉婉方才施施然走近沈一,眼裡帶著幾分水波,倒是顯得楚楚動人的緊。
沈一想起昨日城前欽歸同自己說的話,不由暗笑沈檜的心思落了空,面上卻不曾顯露半分,點點頭,問道:“不知妹妹是?”
“婉婉是你大伯的女兒,之前一直住在江南一帶,這幾日來皇城遊玩,正好為父帶她來這皇家宴會長長見識。”沈檜摸著山羊鬍子,笑著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