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辭之時,說這樣的話,倒好像有弦外之音,指責今上不夠“恩德”。
田從典嘮叨了一會兒,聽不到皇上動靜,訕訕地住口。
他躬身伏在地下,頂戴後露出花白稀少的髮辮,顫顫悠悠,想想他的歲數,雍正心中的惱意消減幾分,終於開口叫起。
除了照例賜下的官服與朝珠外,雍正還賜下御筆榜聯。
對於這個清廉耿介的老臣,雍正只是不喜他佔著吏部尚書之位,卻精力不濟,無法為自己分憂,並非真厭了這個人。
即便今曰田從典連連失禮,可想著他七十又七的年紀,雍正再惱,也按耐沒有發作。
看到御賜榜聯,田從典使勁眨眨眼,幾乎疑在夢中。
待內侍真的將榜聯遞到他面前,看著上面那硃色大字,他雖一時瞅不真切上面到底書的是什麼,可還是激動萬分地接下。
這是御筆,這就是他為宦一生最好的收穫,足以留作傳家寶。
原本心中存了著的那點怨氣,也就剩下了感激涕零。
田從典又跪下,謝了恩典。
老人家無聲哽咽,老淚縱橫,身子抖得像篩篩子,幾乎要癱倒在地。
雍正見了,也不落忍,開口說了跪安。
田從典想要站起來,很是費勁,雍正又吩咐陳福攙他退了出去。
等到田從典出去,雍正才嘆了口氣,道:“是個良臣,只是年歲太大。耳聾眼花、行走都不便宜,哪裡還能有精力處理政務?”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古人傳下的規矩,七十致仕,果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身在官場,一步步地熬到院堂重臣,誰又捨得早早地離了仕途?田從典艹守可嘉,雖有些戀權,也不過是想著多報效朝廷兩年,到底是一片忠心。”
雍正冷哼一聲道:“身在其位不能行其實,若非念在他艹守尚可,只因年老體衰耽擱差事,朕也不會使得他風光離京。”
十三阿哥道:“皇上待下最是寬和,才使得田從典得此殊榮。”
好話誰都愛聽,況且雍正忍了半肚子的氣卻沒發火,也覺得自己待田從典太寬和。
只有張廷玉,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裝泥塑人。
皇上待下寬和?這簡直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從登基至今,被皇上發作的臣子不知有多少?
別人不清楚,張廷玉是曉得的,皇上想要換兵部尚書是早有打算,可換下吏部的老尚書,卻是臨時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