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墨沒有起身,瞅了眼那匣子道:“還能為什麼?請曹顒過來飲酒之事,爺不用安排了。那個傻丫頭,是個不開竅的。想要個外甥,怕是難了。”
雅爾江阿心裡,對於借種生子這事兒,本來就覺得有些不妥當。只是見楊子墨張羅的歡實,不願掃他的興致。
現下,見他這般看重韓江氏,雅爾江阿心裡有些不得勁,挑了挑嘴角,道:“爺上次見韓江氏,三貞九烈的模樣,不像是有其他心腸的。倒是子墨,比韓江氏再在意孩子,是何緣故?”
楊子墨自幼在王府戲班長大,慣會看人臉色的,見雅爾江阿這般說,怕他心裡存了芥蒂,笑道:“還能為什麼?妹妹的容貌,在女子裡也是出挑的,生出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來,往後也能跟七格格一塊兒玩,多熱鬧。”
聽了楊子墨這番話,看著楊子墨的丹鳳眼,雅爾江阿想起他少年時的模樣……*紫禁城,內務府本堂衙門。
曹顒坐在書案後,看著朝廷邸報。各關監督,到了一年限滿更替之時。戶部已經上了摺子,任滿監督因錢糧虧空、提請展限者甚多,往後捏稱虧空提請的,請按溺職例革職。康熙已經披了摺子,從戶部所題,明發天下。
然而,摺子是摺子,限定是限定,蘇州李煦今年仍是繼續任兩淮鹽政,題請展限的原因,是“織造庫銀虧空”。
作為康熙向來優待的老臣,李煦身上還兼著戶部侍郎的銜兒。如今,又是油水最豐的兩淮鹽政。落在外頭人眼中,李家同曹家一樣,仍是屹然不倒。
曹顒看到這個訊息,卻只有苦笑的份。
他去過李家兩遭,見識過李家的排場,曰子過得甚至奢靡,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因曹寅在江南有才名,同當世名流都有往來;李煦那邊,亦不甘落後,待人極其“豪爽”。誰要是遇到難處,到李家走一遭,好生拜一拜,就能解決。
李煦的外號“李佛”,就是因此而來。若不使銀子堆著,李煦哪裡還能“豪爽”起來?
兩淮鹽政的油水越大,怕是李家的窟窿越大。拆了東牆補西牆,等到朝廷這邊想起來發作,李家就更沒有翻身的機會。
曹顒闔上邸報,凝神苦思。
外人看來,曹、李、孫三家連絡有親,一榮俱榮,一辱俱辱,這也是大問題。父親的回信中,對李鼐上次來京所提之事並未做回覆。到底如何想,曹顒還不得知。
今年是康熙五十五年了,到雍正朝為止,曹顒最大的危機,就是十四阿哥領兵西征。既不能同他扯上關係,引得四阿哥忌憚;還不能觸其鋒芒,埋下禍根。
“還是以靜制動,要是十四阿哥逼迫,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曹顒想到此處,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思量道。
康熙上了年紀,如今疑心病越發嚴重。交給十四阿哥領兵,未必是因相信兒子有什麼帥才,怕是不放心將十幾萬大軍交付到旁人手裡。
要是十四阿哥不領兵,會如何?
這真是一個富有挑戰的設想,曹顒拍了拍腦門,有些膽怯。萬一歷史便道了,他就要兩眼一抹黑,能應付得來麼?
屋子裡幽暗下來,曹顒掏出懷錶,瞅了一眼,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已經是申正二刻(下午四點半)。
這時,就見一個屬官進來稟道:“大人,董總管來了。”
“哦?”曹顒原當董殿邦是豁達之人,但是也曉得身在仕途,有幾個能真能勢金錢利祿為糞土的。對他的籌劃,理解是理解,但是人心向背,誰願意自己被算計利用?
曹顒嘴了道“請”,站起身來。董殿邦已經進來,想來是一路疾行,額頭已經是滲出汗來。
“曹大人,八阿哥病了。八福晉使人進宮裡請旨,延請太醫過去診治。方才德妃娘娘傳下口諭,命內務府這邊請示了宗人府,再做定奪。”董殿邦心下著急,少了寒暄,開門見山道。
雖說八阿哥如今處境尷尬,但是畢竟是皇子之身,容不得什麼閃失。正如十七阿哥,平素並不聞達朝野,前兩個月的一場大病,也使得太醫院那邊兩位醫官掉了頂戴,內務府這邊亦是受到申斥。
有前車之鑑,董殿邦自然不敢輕忽。
曹顒倒是有些糊塗,既是讓請示宗人府,那就去尋宗令簡親王雅爾江阿才是,急衝衝地尋他做什麼?
“簡王爺沒有在內務府,王府那邊也有宗人府官員過去請示了,也沒有……”說到這裡,董殿邦遲疑了一下,道:“其他地方,屬官們也不敢去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