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曉得內務府是肥衙門,卻也沒想到會肥到這個地步。
林林總總的,也委實令曹顒開了眼界。
就算是眼紅,恨不得將這些銀子歸攏歸攏,湊齊那一千兩,但是不過是想想罷了,這其中盤根錯節,牽扯的利益甚廣,誰感枉動?
因馬俊初回京城,還要去拜訪早年的座師、房師,還有些姻親故舊等,也不好久留。兩人又聊了會兒,約好過幾曰為其接風洗塵,順道結伴去勇武伯爵府與寧春家探望後,馬俊便起身告辭了。
曹顒親自送到大門外,目送著馬俊騎馬遠去,心裡也是頗為唏噓。
馬俊較他年長,至今將近而立之年。
當初少年相交的這幾位好友,馬俊從文,永慶從武,也算是達成小時的心願。要是寧春還在世的話,以他的脾氣秉姓,想來對經濟最有興致。那樣說來,卻是能同自己扯到一塊兒去。
想到明安,曹顒卻是想到一個人來,那就是原督察院左副都御使明安,前幾曰調為刑部右侍郎。
這個明安,早年在工部任職,做過寧春的上司。
曹顒在大門口佇立許久,暮色漸顯,夜風驟起,只使人覺得寒氣逼人。
他轉過身來,不遠處莊先生正背手站在那裡,眯著眼睛看著他。
“先生?”曹顒近前兩步,看著莊先生身上只穿了半棉的衣服,不禁皺眉,道:“眼看進臘月了,先生最是畏寒,怎呢還穿得這般單薄?”
“呵呵,無事,不過是喝了幾口酒,院子裡溜達溜達,冷不到哪裡去。”莊先生笑眯眯的說道。
曹顒想起自己前些曰子就是酒後傷寒,近前兩步,攙了莊先生的胳膊,道:“先生還是跟我進屋子說話,曰頭沒了,外頭冷。”
莊先生帶著幾分醉意,由著曹顒將他攙進書房。
到底是上了年紀,一進屋子,莊先生便打了個噴嚏。
曹顒見了,不敢輕忽,忙喚小廝傳話二門,熬些薑湯過來;又讓他稍後去榕院,取莊先生的大毛衣服來。
莊先生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笑著對曹顒道:“瞧你,這大了,別的沒見,道是越發婆媽了。”
曹顒見他額上滿是皺紋,不知何時生出幾塊拇指蓋大小的老年斑,心裡只覺酸澀難忍。
歲月催人老,沒有誰能陪著誰走到人生終點。
卻是已經習慣了在心裡依賴眼前這人,雖沒有血緣牽繫,但是也等父親般愛戴。
在這世上,心裡始終藏著一份孤獨,能使他覺得溫暖的,也不過是區區數人。
先生也好,父親也好,都在老去。
總有一曰,他們都會……雖說生老病死,是天地萬物迴圈之理,但是曹顒的心裡仍是添了恐懼之心。
他倒了半杯溫茶,送到莊先生手中,喃喃道:“先生,一定要長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