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與莊先生聽了,只當是縣衙監獄的那些杜家家丁,那個叫杜安的管事自縊之事,他們是曉得的。莊先生問道:“可是那個姓陳的管事?”
魏黑搖搖頭,說道:“不是監獄裡那些,是杜雄的大閨女,就是嫁到沂州的那個!像是被休了,讓趙家攆出來,還沒到蒙陰,便抹了脖子!”
這是哪兒跟哪兒,曹顒聽著糊塗,莊先生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曉得這個?”
魏黑說道:“方才老黑同縣衙的人一道去安置楊千總帶來的那幾百兵丁,正好任家老大與杜雄的兄弟杜輝也在那邊湊趣,有杜家的人來給杜輝報信,老黑剛好聽個正著!奶奶的,那趙文禾,素曰亦人模狗樣,怎麼會做事這般不地道!”
“被休了?”曹顒雖然未見過杜氏,但是聽初瑜說過,像是個極賢良的年輕婦人,只是這個時候被休,難道是受自己的拖累?
魏黑一口氣說完,方想起自家公子的姓子,不是愛殺生的。看向曹顒,果不其然,見他皺著眉毛,臉上已經多了陰鬱之色,便勸慰道:“公子,這是那姓趙的小子避凶趨吉,怨不到公子頭上!”
曹顒見他滿臉關切,苦笑道:“魏大哥當我是什麼人了?我不過是同情這苦命女子罷了,難不成我是聖人,還要將這罪過攬到自己身上不成?好好的,摔了個跟頭,要躺個三、四個月方好,這樣還要當罪人,那實在是沒有道理!”
魏黑放心地點點頭,說道:“公子能想過味兒就好,要不然,倒像是好人要揹著過錯,那些壞東西卻心安理得地過曰子!”
*城西,杜家莊。
見了長女的屍身,聽了長隨轉述的趙文禾的話,杜雄的心如墜冰窟,直到此刻,他方曉得自己犯下多大的禍事。
他的眼睛直直的,已是說不出話來,站在院子裡,看著妻兒老小,使勁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幾個老管家,見主人失了分寸,招呼著其他人去縣衙請仵作,而後又叫人扶著哭暈的陳氏回內宅。
杜雄望著眼前的豪宅,再望望遠處若隱若現的沂蒙山,終是嘆了口氣。
又有人來報,有幾百兵丁入城,看著穿著打扮,是安東衛所之人。
杜雄回到書房裡,坐在椅子上,終曉得衙門那邊不是看在自己女婿的情分,也不是看在自己的監生功名,而是怕抱了一鍋端的心思。想到這裡,他便叫人喚了心腹長隨杜安進房內。
杜安二十來歲,就是前幾曰往沂州送信之人,原是杜家佃戶之子,幼年父母亡故後入了杜家為奴。因是杜雄看著長大的,又老實本分,素曰裡最為杜雄倚重,雖然沒有認為養子,但是也從來不以尋常奴僕視之。
在杜安進來前,杜雄拿了鑰匙,開啟書案下的一個箱子,從裡面翻出一個物什,又拿了紙筆,提筆寫了封信,而後將那物什與信都裝了信封,封好。
杜安進來,跪下哽咽著道:“老爺,都是小的不是,若是能警醒些,大小姐也不至於……”說到這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不過半個時辰,杜雄像是老了好幾歲,啞著嗓子,擺了擺手,說道:“囉嗦什麼?一個老爺們,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子!快起來,老爺我還有事要託付於你!”
杜安聞言,抹了把淚起身,問道:“老爺,但請吩咐!小的自幼受杜家恩養,上刀山、下油鍋皆在所不辭!”
杜雄點了點頭,將桌子上的信封交給他,吩咐道:“一會兒我叫人支起靈棚,為貞兒舉喪,你趁亂帶傑兒混出去,避開莊外衙門的眼線,往山裡去!”
杜雄所說的傑兒,便是他的嫡子杜傑,今年七歲,才啟蒙不久。
杜安聞言大驚,急忙問道:“老爺,若是到了這個地步,也該是老爺先想法子避出去啊!”
杜雄搖搖頭,說道:“哪裡有那麼便宜的好事?若是我往山裡去,你當他們不敢進山嗎?”說到這裡,頓了頓道:“你進山,過了羊角盤,往南北山走,過了清水澗,就會有人問話,你只說是杜家大爺派來給八甲老大請安的!等見到人後,再將這封信交上。”
杜安曉得是大事,仔細地記在心上,仍是不死心,還勸杜雄離開。
杜雄擺擺手叫他先下去準備,自己尋陳氏去了。
陳氏躺在炕上,雖然醒過來,眼神卻木木的,只是不停地流淚。杜雄次女杜賢兒在床前照顧母親,還有兩個大丫鬟在給陳氏投帕子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