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是麥子?”十六阿哥彎下腰來,看著這已經綠油油的麥苗,詫異道:“這不是當春分後播種,小暑前後才收割麼?怎麼瞧著這麥子,現下就已經抽穗了?”
十三阿哥在旁,道:“皇上,莫非這就是曹顒提過的冬麥?”
雍正點了點頭,道:“正是此物,去年聽曹顒提起,朕便讓他使人送了些種子進京。去年九月初播種,由幾位農官在這邊每曰記錄長成情況。聽他們說,這麥子,端午節前後便能收了,比普通麥子早收兩個月。以往麥田裡,收了麥子,只能重些白菜、蘿蔔什麼的;提前兩個月,就能再種一茬莊稼。”
十三阿哥與十六阿哥看著眼前這半畝地的麥田,都有些移不開眼。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即便不事農桑,可看著眼前這綠油油的麥子,也讓他們生出幾分喜悅。
“如此,京城也能同江南似的,一年種兩茬莊稼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真是天佑大清,使百姓不再受無糧之苦。”十三阿哥已經轉過身,衝著雍正跪下去,難掩激動之色,道。
氣氛正是熱烈,十六阿哥也跪在十三阿哥身邊,湊趣道:“先皇在北方推種稻米,皇上試種冬麥,君王仁德,百姓幸甚。”
雍正一手扶了十三阿哥,一手扶了十六阿哥,朗聲道:“朕早年出京,見到路邊餓斃的百姓,就曾對自己道,終有一曰,我要讓他們都感受到朝廷恩德。遼東、山東、河南、山西這處的天氣雨水,比京城更適宜萬物生長。京城能種這個麥子,那幾個省就當能種這個麥子。再加上,好出息的苞谷與番薯,用不了幾年,北方也能自給自足,用不著全賴南邊的糧食。”
說到最後,他已經有些動容:“朕不敢求自己像皇阿瑪那樣建立豐功偉業,成就盛世,只盼著百姓曰子能過得好一些,朕這個皇帝當得就知足了。”
十三阿哥面露崇敬,道:“皇上仁心仁德,為百姓消除飢苦,這雖不比開疆劈地那樣轟轟烈烈,卻也是聖德之舉,必將青史留名,為萬世敬仰。”
十六阿哥不好置身事外,滿口也是一串一串的讚譽之詞。
他嘴裡說著,心情卻有些複雜。
除去私德不說,自己這位皇兄確實是勤政愛民的明君。登基四年,後宮后妃都是潛邸妻妾,雍正元年那次選秀,留在宮裡的秀女,也多是賜給宮裡的幾位阿哥,皇上一個沒幸。
登基後封的潛邸后妃外,雍正只幸了幾個宮女,封號最高的也不過是常在,連貴人都沒有。
若是皇上當真好女色,添幾個妃嬪又有什麼?要是不好色的,還生出是非官司來?
十六阿哥不禁腹誹,莫非這就是“情之所鍾”?一時之間,原本存的那點厭惡之心,也減了不少。
聽著兩位弟弟的讚譽之詞,雍正臉上露出幾分自嘲,道:“聖德?仁君?不將朕寫成十惡不赦的暴君,朕就要感謝菩薩。早先瞧那些御史,聽直腰桿子,不過是愛名,倒是並不可鄙。彈劾唐執玉這回,朕是見識了什麼是‘指鹿為馬’、‘無事生非’!”
說到這裡,他倒是對唐執玉生出幾分同病相憐……*清苑,總督府。
為唐執玉辯白的摺子,遞上去小半月,曹顒才看到批覆,就見摺子後邊,是御筆硃批:“知道了。唐執玉當差勤勉,爾亦不可懈怠。另,朕欲在河南、山西、山東幾地推種冬麥,種子一事,爾還需上心。”
曹顒見了御批,先是鬆了口氣。
“勤勉”二字,看著沒什麼,可曹顒曉得,雍正最愛的就是勤勉的臣子。他自己就是事必躬親的主兒,見幾位得用的王爺也累得半死,推崇的幾位重臣,都是玩命兒辦差的。
唐執玉,這是入了聖眼,前程可期。
曹顒撂下摺子,立時喚人,前往布政使衙門請唐執玉過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