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晝夜,十二阿哥一句話都沒有同十三阿哥說。
那晚,他是在被窩中,被十三阿哥與魏珠叫起的。
就在他迷迷糊糊間,手中被塞了鋼刀,而後在十三阿哥的“助力”下,斬殺了鑲黃旗的副都統。
這個副都統出身滿洲權貴,早年在御前做侍衛,向來為康熙所倚重,稱得上是帝王心腹。
十二阿哥當時還懵懂,真以為十三阿哥是“奉旨”行事。等到過後,發現十三阿哥已經掌控清河大營,他才反應情形不對。
可是連後悔藥都沒地方買去,他犯下如此禍事,就算到御前,也摘不乾淨。
他小心翼翼這些年,生怕揹負半點是非,實不明白為何平素看著與人為善的十三阿哥竟這般算計自己。
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不是覺得理虧,也是一路緘默,沒有主動說什麼。
等他們兄弟兩個到清溪書屋時,這邊已是燈火通明。不止三阿哥、七阿哥等人都在,連幾個小阿哥也都在。除了皇子阿哥之外,等著候見的唯一的外人,就是九門提督隆科多。
少一時,就有內侍出來傳旨,傳眾人覲見。
因康熙所在內室地方有限,所以只有幾位大阿哥與隆科多被傳至御榻前,十六阿哥以下的小阿哥,則是跪在簾外。
康熙側過臉來,視線直直地落在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雖俯身在地,似乎也察覺到康熙的視線。他的身子一僵,沒有抬頭,只是將脖子壓得更低,將額頭磕到金磚上。
康熙長吁了口氣,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下。
他的視線移開,在每個皇子阿哥身上掃過。這都是他的兒子,他曾引以為傲的兒子,他曾厭惡詛咒過的兒子。
三阿哥的髮辮烏黑,看來是染了頭髮。前些年,他曾進貢過染劑,康熙沒有用。只希望他像愛惜自己頭髮那樣,愛惜自己的羽毛,安安分分的做個宗室親王。
七阿哥的身子佝僂著,同三阿哥相比,他反而是顯老的厲害。這個兒子,打小就憂思過重,二十出頭就有白髮。都說無欲則剛,他因身體殘疾,母族不顯,註定與龍椅無緣,本當過得自在些。但是身為皇子,又有那麼多強悍的兄弟,使得他不得不竭思苦想、步步為營,只為自保。
九阿哥姓子太陰柔,行事又太偏激。康熙對這個兒子,是又恨又愛,恨的是他沒有正形,沒有皇子阿哥的穩重與上進;愛的是他天姓自然不作偽,從不掩飾自己的貪鄙之心,是皇家少有的直姓之人。只是他是皇父,能忍下這樣一個兒子;那個人,是能忍的麼?
康熙的眼神一暗,又轉向九阿哥身邊的十阿哥。
這個兒子,外粗內巧,大智若愚。即便曾涉及奪嫡之爭,也是從屬之流,沒有在風口浪尖上。加上有個顯赫的母族,不管是誰上臺,當不會太難為與他。
十二阿哥……還是一往的畏畏縮縮,帶著幾分膽怯與幾分小氣,叫人只有嘆氣的份。如此也好,這般怯懦,總不會礙了旁人的眼。
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康熙的目光不知飄向何處,聲音沉穩而清晰:“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這一句話,如霹靂一般,將眾位皇子阿哥給震住了。
即便無人敢在御前喧譁,但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滿臉的不可思議。
九阿哥膝行兩步,想要說話,被十阿哥一把拉出,堵住他的嘴巴。
康熙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九阿哥還在掙扎,卻被十阿哥緊緊拉住。他體型肥碩,十阿哥卻是骨骼清瘦,拉著他很是吃力。
十三阿哥見狀,走到九阿哥另一側,同十阿哥一道,將九阿哥駕了出來。
這會兒功夫,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帶著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四的幾位小阿哥也退到書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