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春風吹著些許的暖意拂過山村,陸太公拄著梨木杖又忘記了回家的路,算命攤位前,鬚髮花白的王半瞎宛如高人,走去前面帶路,將老人送到家中,隨後坐在門檻聊起家常,看著院外的晚霞,聽著老人家人淘米的聲音,準備蹭上一頓。
不久,陸良生打著傘從這方門前走過,迎面村裡的人陸陸續續從山神廟回來,與他打起招呼。
“良生,廟蓋好了!是啊,保證你喜歡!”
“對了,你該廟做什麼?”
“有用,辛苦大夥了,改日良生在家中犒勞諸位嬸嬸伯伯。”
陸良生微笑應和幾句,又與爹孃說了些話,便是撐著紙傘走過這片霞光,來到山神廟前,踏上新鋪的石階,裡面正首位的神臺還是空蕩蕩的,放出那尊紅憐的泥塑,使著法力懸去神臺安放。
傘下的紅憐沒有說話,站在廟門口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裡面迴轉身來的陸良生牽過她的手,走去外面一根橫在地上的斷木前坐下來,望著這片霞光籠罩的延綿棲霞山。
“我會等著你,等你出來的那一天,如果寂寞了,你就託夢告訴我,我會過來坐坐,等你香火成神那天,我們再一起坐著老驢,闖蕩江湖!”
傘下的紅憐沒有說話,只是捏緊男子的手,偏頭慢慢靠去他肩頭,看著遠方泥道延伸的陸家村。
“陸郎說話算話?”
“呵呵說話算話!”
沁人心脾的夕陽、棲霞山,廟門前只有兩人靜謐的看著這一切,直到黑暗在天的一邊蔓延過來。
紅憐起身走進了廟門,緩緩轉過身來,朝門口的陸良生福了一禮,頰顯好看的梨渦,甜甜笑了笑,拂袖轉入神臺上的泥塑。
“陸郎,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明日再來看你!給你好吃的貢品。”
陸良生擺了擺手,露出一抹笑容,這才轉身離開,翌日一早,提了竹籃,帶了李金花做的白麵饃饃放去貢桌,還帶了筆墨在神像前,挽起寬袖,筆尖在兩條長匾寫下:煌煌霞光棲千載,神威浩蕩震乾坤。
掛去廟門兩側,門上短匾,則落筆:紅憐神。
廟觀越來越有模樣了。
時間緩緩流逝,新蓋的廟頂,瓦片積攢了枯葉,嶄新的香爐也有了斷去的香燭,春去夏至,繁密的林野多了蟬鳴此起彼伏。
陸小纖穿起漂亮的衣裳坐在堂屋,瞪著眼睛看去前來說媒的媒人,孫迎仙不爽的揮使法術,將對方凳子踢到,出盡窘相。
陸老石一旁露出笑容,還想拍手叫好,被妻子揣了一腳,疼的眼淚差點飆出來。
院外,長高一截的三個少年抱著書本飛快跑出村子,跑上棲霞山,氣喘吁吁的朝一顆大岩石上,手拿木勺、繫著圍裙的蛤蟆道人揖禮。
然後,撒開腳,跑去前方茅廬小院裡排排坐好,擺上文房四寶,捧著書卷朗朗讀出聲來。
鳥兒輕鳴飛過茅廬,落去老松歡快啼鳴,輕搖漫舞,晃著枝葉的松樹下,雲紋白衣的陸良生握著書卷,坐在石凳上,面朝雲海,看著典籍,偶爾開口糾正那邊院裡少年讀出的錯誤之處。
夏日炎炎,微開的窗欞內,封存書架內的一疊畫皮緩緩蠕動,一陣風吹進來,化作衣袖飄然的倩影,邁著蓮步靠近窗前,撐著下巴,聽著浩然之聲,眨動的眸子也望去那方老松下的書生,紅唇勾出嫵媚。
依舊是那麼好看。
漫山青翠漸漸枯黃飄零,又覆上皚皚白雪,冬去春又來。
時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