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二童因為醉道人不許他們學暗器,看了李錚的絕技,便告訴李錚,要瞞著師父偷學。李錚只好答應,每日盡心教授。又跟二童得了許多刺劍秘訣,不等拜師,先自練習起來。
似這樣過了十幾天,李錚猛然想起女兒雙燕,曾說不久就來成都相會,自己店房搬走時,又未留下話,恐怕她來尋找不著。醉道人又說自己不久便遇名師,如果老是藏在庵中,只圖避禍,何時才能遇著良機?便同清風、明月二童說明,打算每日出外尋師訪友,如果一連三日不回,便已發生事故,請他二人設法,報與醉道人知道,求他為力。二童一一答應。
他吃罷午飯,別了二童,一人信步出了青茹庵,也不進城,就在城外青陽宮武侯祠幾個有名的庵觀寺院,留心物色高人。有時也跑到望江樓上來歇歇腿,順便進些飲食。如此又是數日,依然一無所遇。
有一天,走到城內自己從前住的店房,探問自從他搬走後,可有人前來尋訪。
店小二答道:“一二日前,有一個年約五十歲的高大老頭子,同一個法號弘一的老和尚,前來打聽你老。我們見你老那日走得很忙,只當迴轉家鄉,只得說你老搬走多日,不知去向。我看那個客人臉上很帶著失望的顏色。臨走留下話,說是倘或李客官回來,就說巴山舊友現在已隨弘一和尚往雲霧山出家,叫你不必迴轉故鄉了。問他名姓,他也不肯說,想是你老的老朋友吧?”
李錚又打探來人的身量打扮,知是孫振,只是猜不透為什麼要出家,他的女兒國蕤為何不在身旁。他叫自己不要去巴山,想必鄭忘那廝已尋到那裡。心中委決不下,便打算過數日往巴山一行,去看個究竟。
他隨便敷衍店家幾句,便告辭出來。走到街上,忽然看見前面圍著一叢人,在那裡吵鬧。
他走到近處一看,只見一家店鋪的街沿上,坐著一個瘦小枯乾的老頭兒,穿得很破爛,緊閉雙目,不發一言。
旁邊的人,也有笑罵的,也有說閒話的。李錚便向一人間起究竟,才知道這老頭從清早便跑到這家飯鋪要酒要菜,吃了一個不亦樂乎,剛才趁店家一個不留神,便溜了出來。
店家早就疑心他是騙吃騙喝,猛然發覺他逃走,如何肯輕易放過,他剛走到門口,便追了出來。
正要拉他回去,不想一個不留神,把他穿的一件破大褂撕下半邊來。
這老頭勃然大怒,不但不承認是逃走,反要叫店家賠大褂;並且還說他是出來看熱鬧,怕店家不放心,故將他的包袱留下。
店家進去檢視,果然有一個破舊包袱,起初以為不過包些破爛東西。誰想當著眾人開啟一看,除了幾兩散碎銀子外,還有一串珍珠,有黃豆般大小,足足一百零八顆。於是這老頭格外有理了。
他說店家不該小看人:“我這樣貴重的包袱放在你店中,你怎能疑心我是騙酒飯帳?我這件衣服,比珍珠還貴,如今被你們撕破,要不賠錢,我也不打官司,我就在你這裡上吊。”
眾人勸也勸不好,誰打算近前,就跟誰拼命,非讓店家賠衣服不可。
李錚聽了,覺著非常希奇,擠近前去一看,果見這老頭穿得十分破爛,一臉的油泥,拖著兩隻破鞋,腳後跟露在外面,又瘦又黑,身旁果然有一個小包袱。
店家站在旁邊,不住地說好話,把臉急得通紅。老頭只是閉目,不發一言。
李錚越看越覺得希奇。看店家那一份可憐神氣,於心不忍,正打算開口勸說幾句。
那老頭忽然睜眼,看見李錚,說道:“你來了,我算計你該來了嘛。”
李錚道:“你老人家為何跟他們生這麼大的氣?”
老頭道:“他們簡直欺負苦了我。你要是我的好徒弟,趕快替我拆他的房,燒他的房。聽見了嗎?”
李錚聽老頭說話顛三倒四,正在莫名其妙。
旁邊人一聽老頭跟李錚說話那樣近乎,又見來人儀表堂堂,心想:“怪道老頭那樣的橫,原來有這般一個闊徒弟。”
店家一聽,格外著急,正待向李錚分辯。老頭已經將身形站起,把包袱往身旁一掖,說道:“你來了很好,如今交給你吧。
可是咱爺兒倆,不能落一個白吃的名,要放火燒房,你得先給完酒飯帳。我走了。”說罷,揚長而去。
那老頭說話,本來有點外路口音,又是突如其來,說得又非常之快,李錚當時被他矇住。
等他走後,店家怕李錚真要燒房,還只是說好話。等到李錚醒悟過來,這時老頭已走,先頭既沒有否認不是老頭徒弟,燒房雖是一句笑話,老頭吃的酒飯錢,還是真不好意思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