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九年正月二十七
年諒心裡有事,睡得不甚踏實,清晨早早便醒來,仰躺著尋思一會兒事兒,隱約聽得帳外衣袂,便喚了聲:“滿娘?”
夏小滿醒來時覺得嗓子有些幹,便起身披了衣裳,正往桌前去尋茶喝,聽得年諒喊她,匆匆嚥了口茶,往床邊來,撩了帳子,道:“來了。啥事兒?要茶?起床?”
年諒嗯了一聲,卻道:“你醒得倒早……”往rì都是他這邊有動靜她那邊才會醒。而她昨rì當是極睏乏了的,丫鬟們安置了她躺下後退出去沒多一會兒,就聽見她綿長的呼吸聲起,已是沉沉睡去,他還道她今兒會醒得晚些。
夏小滿乾笑了兩聲。昨兒年諒執意要等持荊送了藥回來回話後再睡,她就陪著等著,雖說從前沒少熬夜,可來這裡仨月,夜晚沒啥娛樂活動,常是**點鐘就睡了的,翌rì四五點就起來,已經形成規律了,昨晚到後來已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沾枕頭就著,一夜無夢。許是睡的太實,緩過乏來了,許是生物鐘太強大,到點兒自動就醒了,許是屋裡太熱,睡覺嗓子幹了渴醒的……總之,早起絕非她所願……
她只道:“嗓子幹,喝口水潤潤……”又問他:“起來嗎?”
年諒點點頭,夏小滿轉身出去喊丫鬟們進來服侍。年諒由著丫鬟們伺候穿衣,想了想,向夏小滿道:“待會兒要趕在四叔往部裡去前與他回稟昨兒表哥的事。人是九弟帶出去的,卻是我地主意,我不過去,九弟定是要受訓的。回頭還要往老太爺那邊去白晌是不得空了,回頭你去萬祥街走一趟,瞧瞧表哥怎麼個境況了……”
夏小滿正抬著胳膊讓茴香幫著系裙子,聞言順口應了一聲,待茴香搞定。她撂下手來抻了抻衣衫,方向年諒道:“表小姐呢?今兒是搬回去?我送她過去?”
年諒先前倒未想到紀靈書。這會兒聽她提起。頓了頓,道:“你還是先往二嬸那邊去問問吧。瞧二嬸的意思。”
洗漱完畢。小丫鬟擺上早飯,這邊剛入座,那邊有人來報,“爺,持荊過來回話,交代了他爺這邊擺飯呢,可他說是爺吩咐他的……”
年諒揮揮手,叫進來。他昨天待持荊送藥回來,又吩咐他關照其莨。叫早起就來報其境況。
持荊進了門,行了禮,道:“回爺的話,昨夜小的回來時,大夫已給其莨接好骨頭了。說就是脫臼。並無大礙。只是他磕了腦袋,大夫說摸著無傷。可人一直沒醒過來。到底是外地兒躺久了,受了風寒,夜半還有發熱,小的們撬開他的牙硬灌藥下去地,也是喝一半兒吐一半兒。捂了一夜汗,這會兒強上一些。早上牙咬得不那麼緊了,灌水是不費勁,小的尋思,若他能吃下藥去,也就能好了。還請爺寬心。”
年諒嘆了口氣,道:“知道了。你們好生照料他,下晌若還發熱,再尋大夫來看,叫大夫藥上不必顧忌,抓藥地銀子往青櫻那邊要去。”說著撇頭去瞧青櫻。
青櫻應聲笑道:“爺放心,奴婢省得。一會兒就先與他們拿銀子去。”
持荊代其莨謝過主子恩典,施禮告退。
年諒心裡嘆息,其莨跟了自己七八年了,最是信得過地,原還想著他年紀長些就提成管家,卻不想遭了這無妄之災,他若過得這場劫難,定要許他個前程才是。又想,到底是怎麼個事故?真是自家不慎?歹人故意為之?偏其莨不得醒,現下只能多加防範了……
他這麼愣神想著,手中的湯匙便杵在粥碗裡一動不動,青櫻在一旁見了,也嘆了口氣。
她最是曉得自家爺那既護短又念舊地脾氣,其莨算得長生居的老人,忠心耿耿又是辦事妥當,如今遭了難,爺定是不舒坦的。她陪笑寬慰他道:“爺也莫太惦念,方才持荊不也說了,凡其莨能喝下藥去,就是能好了的。又有俗語常言,大難之後必有後福。這其莨忠良,此難之後,必是後福不盡呢。爺且寬心。”
年諒嗯了一聲,偏頭看了青櫻半晌,想起當年舊事,張了張嘴,卻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淡然一笑,搖了搖頭,端了碗喝起粥來。老爺,夏小滿則收拾妥當動身往雁回居去拜二夫人。年諒趕點兒,她也趕點兒要在二夫人往老夫人那邊請安的時辰之前過去才好。
到了雁回居,與二夫人請了安,夏小滿道是六爺要她往萬祥街探病,又試探著問了紀靈書這邊怎麼安置。
二夫人道:“靈書昨兒也是倦乏了,睡得沉些,我吩咐了丫鬟,只叫她睡著不必喚她起來。待會兒你問問她意思。唉,這孩子,也是有些倔強的,又惦著她哥哥,怕是也留她不住,……罷了,隨她吧,她若著急想回去,你就先帶她回去,這邊叫丫鬟們先收拾著東西,回頭行李再與她送去。”
二夫人心裡是蠻喜歡紀靈書的,且瞧著她彈琴論詩,總能想起自己那個百般乖巧伶俐的女兒來,算是聊解思女之苦,這會兒便多少有些捨不得她走。
夏小滿應下了,二夫人那邊又問年諒昨夜出去一趟有沒有累著,身子如何腿如何,夏小滿一一答了。少一時青棉過來回話,道:“表小姐起來了。不過奴婢聽拂星的意思,表小姐身上不大爽利。”
二夫人一皺眉,道:“這孩子,怎地病了也不言語!”說著起身帶著夏小滿往東廂來瞧紀靈書。
紀靈書昨夜吃酒在前。痛哭在後,路上又是吹了冷風,因困得不行,回房躺下便睡,這冷熱一激,早上起來便有些頭疼。曉得自己睡過了時辰,她也有些慌神,忙不迭叫丫鬟打水伺候她穿衣。還未收拾妥當。二夫人那邊就帶著夏小滿過來了。總不能叫二夫人等著,她這頭髮也沒梳利索。只得迅速攏整齊了綰個髻。便就出來廳堂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