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前廳裡一陣鐘鳴鼎沸之聲,一大群內侍官前後手持儀仗簇擁著一個頭戴珠冕身著黑色金邊袍服的年輕人,款款而來。
廳上原本爭吵激烈的百官,或面露虔誠恭敬,或面露憤慨不甘,齊刷刷地跪倒一片,連卞夫人和曹家二公子都下到廳中跪伏於地,只不過曹丕的臉色愈發地難看了。
華文軒跪在荀彧身邊,偷偷竊看了一下眼前這個大漢名義上的皇帝,十八九年紀,英俊挺拔,雖然身形有點消瘦但雙目炯炯有神,兩撇精心修飾的彎月胡,讓整個人看起來倍添威嚴莊重,看起來確實與眾不同。華文軒心中暗暗稱奇,這與想象中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差距有點大啊!
獻帝在內侍的簇擁下走入大廳,直接往上首臺子上走去,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華文軒,剛好兩人四目相對,華文軒從劉協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感覺,似乎是有一些嗔怒又像是一份期盼或者是一種困惑。
劉協走到臺上,大刺刺地坐在了卞夫人原本的榻上,眾人跪在地上打了個旋兒,面朝著他們的皇帝陛下。
劉協俯視著眼前這群桀驁不遜的官員們,曹操在世之時,一個個在曹操面前垂首恭敬,對皇帝卻沒有一絲的尊重,許田圍獵之時曹操的不敬之舉歷歷在目,文武百官的蔑視仍在他的腦中徘徊,劉協不禁緊緊的捏住了雙手,自董卓亂政以來飽受的屈辱,前些日子國丈與國舅的殘受屠戮,讓劉協的雙眼似乎就要噴出憤怒的火焰,將眼前這群曹氏的幫兇焚燬殆盡。
然而,此時的他,臉上卻並沒有一絲波瀾,所有的一切都還深埋在心中。
卞夫人和曹家兩公子拜伏在地上,曹丕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地板的冰涼了,自從曹操起兵以來,無論戰事還是政事,都沒有讓曹丕叩拜過任何人,包括迎獻帝入許都之後也一直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而此時此刻,往日一直瞧不起的傀儡皇帝居然在丞相府裡呈起了威風,曹丕的心中暗暗起了無盡的怒氣,曹家骨血中的傲然讓他幾乎按捺不住衝動。
劉協微微抬了一下手,眾人紛紛謝恩站起身來頷首而立。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荀彧,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
“曹丞相功高蓋世,乃是我朝社稷之臣,英年早逝,朕不勝哀愁,如今天下亂臣賊子稱孤道寡者眾多,又有何人能代朕蕩除奸邪,定國安邦?”皇帝的眼神,從荀彧開始,掃向在場的所有人。
曹丕舔了舔嘴唇,這皇帝說話的口氣都不一樣了,是什麼給了他如此狂妄的心態?
下面宗親列裡,為首的夏侯惇向後瞟了一眼眾宗親,平日裡張揚跋扈習慣了,幾時見過眼前這個窩囊廢皇帝說話這麼清晰過?他按了按酸楚的膝蓋,站直了身子,兩手一拱,“孟德雖逝,其子已堪大任,陛下敬請放心,我等必將竭盡所能,匡扶漢室!”
劉協微微一笑,瞅了瞅伏在下面的曹丕和曹植,饒有興致地說道:“朕久聞曹家諸子文韜武略各個精通,只是年歲尚幼,不知,又有誰可代孟德出征呢?”
夏侯惇一想,曹操一死,麾下兵馬群龍無首,此時得以督軍出征,那必是曹家的繼任之人啊!
“聖上明鑑,曹家諸子中,子建公子出類拔萃,年紀雖幼,卻心思縝密,出口成章,擔當大任非他莫屬!”夏侯惇心一橫,反正已經得罪了曹丕,索性力挺曹植到底吧!
夏侯惇的奏言,讓曹氏宗親紛紛附和,自然也引起了文臣的辯駁,一時間廳上眾說紛紜,猶以郭嘉與夏侯惇的爭執最為激烈,曹丕的嘴角,不經意地抽動了兩下。
劉協冷笑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手中掏出一塊暖玉做的貔貅來,慢慢地揉搓著。
荀彧抿著嘴,靜靜地等待著,似乎在等待什麼機會。
華文軒卻愈發地緊張起來,他看了看跪在一旁的何晏,心中充滿忐忑。歷史上袁家諸子相爭,白白葬送河北,現如今,這事居然在曹家先演練起來了。
劉協閉目聽了許久,忽然將貔貅“啪”一下放在桌上,站起身子來。“眾愛卿!可否聽朕一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