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在空中翕張著,卻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我在她的手腕處清晰的望見幾道刺目且醜陋的疤痕。我轉而望像自己的手腕,在那塊寬大的黑色琉璃表後,是和她一樣觸目驚心的傷口。
手錶可以遮去那些傷痕,卻無法抵擋心中對於疼痛的恐懼。每當回想,它都會隱隱作痛。
她的手緩緩縮回,在空氣中凝固片刻,然後握成一個小拳放回身後。
我低頭用力咬著牙忍著叫住她的衝動,繼續將那幾根細弦撥的紛亂難聽,她的腳步在我身前停止,然後轉過身來,一步步朝我走來。每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似乎人魚公主腳下會傳來尖銳的刺痛一般。
“給我……”她艱難的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後小聲道:“可以……給我麼?”
我假裝猶豫的樣子,然後對她道:“如果你答應教我,我就可以給你。”
她又像是面臨極嚴重的抉擇一般,雙目定格在那把精緻且美麗的吉他上,眸光中有著灼熱的光芒,然後我望見她衝我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可以,我……可以教你。”
她的症狀顯然比我輕的多,因為她竟能夠一下子開口說這麼多的話。這讓我簡直備受鼓舞,我會心的露出笑容,然後將吉他以極慎重的神情放在她手中,在她耳邊道:“我想學《愛的羅曼史》,你可以教我麼?”
她本來目光中已經有些光澤的,卻在聽到《愛的羅曼史》幾個字後變得暗淡,她搖了搖頭:“那個……我不會。”
我小心翼翼的試圖撕開那層薄紙:“可是,剛才你還在哼呢?”
她這次用力搖了搖頭,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不……不會。”
我知道,這是一條必經之路,只要逾越這一段,痛苦便會減少。於是我殘忍的說著:“《愛的羅曼史》是法國作曲家耶佩斯的成名曲,這首曲子是他為了緬懷摯愛所創……”
“不要再說了……”她輕聲暱喃,用盡全身力量抵抗著我的靠近。接著便瘋狂的搖頭,大聲哭喊:“你走……不彈了……我不彈吉他了!再也不彈了……”
“席曉年,你會彈這首曲子對不對?……你最愛的就是這首曲子,你忘記了麼?……曉年?……”我在一旁大聲衝她喊著,叫著她的名字,讓她從虛幻墜入真實中。
她痛苦萬分的跪座在地上,緊緊捂著耳朵,大聲喊著:“我不要聽!……我不會彈……不會!……你滾……!”
我靠近她,她盲目且不顧一切的將我推開。她的指甲很長,我的脖間瞬間便被她抓出幾道醒目的傷痕來。我不顧刺痛,更加大聲在她耳邊不知倦的喊著:“曉年,你聽我說,只要你再彈一遍,噩夢就會消失,相信我……乖……來,把手放到吉他上。只要旋律響起,就不會做噩夢了,來……”
我的聲音變得輕柔,她終於不再反抗,她尖銳的指甲將我的左手背和手腕劃出三四道血痕,我卻顧不得疼痛,將吉他緩緩遞到她面前。
她愣愣的望著吉他,喃喃道:“他走了……不會回來了,他不愛我了……他說他會回來聽我彈給他聽的,為什麼要拋下我……他有愛的人了……”
她的語句變得混亂,聲音漸漸哽咽,最後將頭靠在我懷中,脆弱的似一隻受傷的小獸,我將她擁在懷中,一言不發。
她喃喃道:“走了,不會回來了……那天雨好大,好冷……好多血……好痛……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他去找她了……去找她了……不會回來了,他不要我了……”
我將她擁的更緊,她脆弱的身體在我懷中發抖。想起當年我也曾經這般像個刺蝟傷害身邊的人,以及用尖銳的刺刺像自己,眼淚不禁流滿面。
“曉年,你要記得,以後哪怕再愛一個人,也要留十分之一的愛給自己。要給自己留一個餘地,只有那樣,你才有機會繼續去愛別人。”
李辰,你可知道,你的離開,曾讓我的世界變成萬劫不復的地獄。你曾經讓我一度失去愛上別人的能力,讓我失去愛自己的意識。
我多想恨你,恨你讓我變成一個瘋子。
可是為什麼……我甚至連將你驅逐出境的力氣都沒有。
曉年很快便陷入沉睡中,我本想和麗爾及病人家屬打個招呼,沒想手機卻響了起來,是韓千打來的,似乎是翔達的案子出了問題,讓我立刻回公司一趟。
我只好打電話給麗爾說我有事需要先離開,她的手機卻一直沒人接,我發了個資訊到樓下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