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紫拍手說:“真是的!我怎麼沒有想到?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第二天早上6點鐘不到,卉紫就起身上菜場。正是萵苣上市的時候,菜場上隨便撿撿就能撿到不少萵苣葉子。卉紫急匆匆趕回來,把嫩葉子用水沖洗過,擦乾水,再撕成碎碎的葉片,撒進鞋盒裡。一家三口的腦袋擠在一處,都心急火燎等著看奇蹟。
奇蹟卻沒有發生,蠶寶寶一點也不給面子,對身邊嫩生生的菜葉簡直就是視而不見,依舊可憐巴巴地把腦袋抬得老高,轉著圈兒地東張西望。
金亦鳴痛心疾首地批評它們:“太嬌慣了!太嬌慣了!一點點也不肯將就。”
卉紫附和說:“一點不錯!嬌得像現在的獨生子女。真是有什麼樣的孩子就有什麼樣的蠶。”
金鈴替蠶寶寶辯解:“它們沒有見過萵苣,叫它們怎麼敢吃呢?如果叫你們吃沒見過的野菜,你們敢嗎?”
金亦鳴說:“那要看什麼時候,餓極了就敢。生命和口味比起來,當然生命更重要。”
卉紫笑話他:“簡直對牛彈琴!蠶兒能有人的思維?”
金鈴趁他們爭論的時候,悄悄開了門出去了。她決心要替蠶寶寶找到桑葉,哪怕找遍全城,哪怕臨時做一回乞丐,只要能挽救蠶寶寶的生命。
巷子裡小吃店的老闆娘笑嘻嘻地招呼她:“金鈴金鈴,黃貓今天在家,它在叫你呢。”
金鈴說:“我沒空。”走過去幾步,又回過頭來問:“你們家種了桑樹嗎?”
“桑樹?”老闆娘被問得莫名其妙,“我家連根草都沒有,還會有桑樹?”
金鈴便不再理她,轉頭又往前走。
金鈴順著和學校相反的方向,連著走過幾條小巷。每經過一戶人家門口,她就扒著門縫往裡面看一看,看有沒有她希望找到的東西。有的人家圍牆矮,她就努力踮腳去爬矮矮的圍牆,從牆頭上把人家的院子仔細搜尋一遍。
有一回她正往人家牆頭上爬的時候,後領被一隻手抓住了,那人揪著她的領子把她用勁往下一拉。金鈴猝不及防,一下子滑落在地,摔了個屁股蹲兒。
原來是個戴紅袖章的居委會女幹部。她哼著鼻子盤問:“幹什麼的?為什麼爬人家牆頭?”
金鈴解釋:“我找桑葉……”
“找桑葉?這城裡還會有人家種桑樹?對我撒謊沒門兒!昨天我們街道上有人家被偷了……”
金鈴氣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懷疑她是小偷?拿她當賊?簡直沒有一點道理!她趁那個居委會幹部不留神,雙肩用勁一甩,頭使勁一低,像魚兒一樣地從那人手中滑出去,拔腿奔出老遠,又不失時機地回頭喊一句:“我就是小偷!你來抓呀,來呀!”
對方自然是不肯上當,嘴裡不知道嘀咕些什麼,轉身走進另一個門裡去了。
金鈴又越過一條橫街,發現了一扇帶柵欄的鐵門。她雙手抓住柵欄,扒在鐵門上往裡看。這是一幢很古舊的帶花園的樓房,樓不大,尖尖的頂,圓圓的木格窗戶,屋頂還伸出一根細細的煙囪,就像童話書上畫出來的房子。最好看的是花園,初夏時節,小小的花園裡花草蓬勃。紫紅色的玫瑰花,火焰一樣跳動的串串紅,淡粉色嬌滴滴的鳳仙花,探頭探腦的菖蒲,躲在草叢中竊竊嬌笑的蝴蝶蘭。再順著牆角看過去,天哪,那一棵大哥哥一樣倚在牆角不動的,不正是一棵桑樹嗎?瞧它的葉子肥肥的、圓圓的,葉片間已經結出了綠色的桑果,活像小夥子臉上長出來的鼓鼓的青春痘。
金鈴興奮得差點沒叫出聲。她的心開始狂跳,想象著家中蠶兒吃到嫩桑葉的樣子,想象著桑葉的綠色汁液流進蠶兒白色透明的身體,如何使那身體肥壯、成熟……她一把捂緊了嘴,生怕一不留神就笑出聲音。
花園裡沒人,鐵柵門關得很緊。金鈴打量了一下這扇門,雖然有點高,門上的鐵條卻可以當作踏腳,踩著鐵條爬過去沒問題。
金鈴攀住鐵條,開始翻越大門。她非常緊張,生怕再被人抓住當成賊來狠打。又因為平生第一次嘗試這樣的冒險,心裡止不住地感到興奮和得意,彷彿自己也成了半個“佐羅”。還好,她沒出意外就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院子裡,這期間巷子裡沒有出現其他身影。
桑葉真綠,真肥,真嫩!她輕輕掐了一片在手中,仔細看著它葉面上因為汁液飽滿而鼓出來的部分,心想它離開枝條很快就要枯萎了,就要成為蠶寶寶肚裡的食物了。她真心替桑樹惋惜,感到對不起它。這樣一來,她竟遲疑地站在樹旁,不知道接著摘下去好,還是不摘更好。
“是誰呀?誰在那兒?”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傳過來。
金鈴一驚,小臉立刻白了,身子本能地矮下來,想借助樹枝遮擋自己。
“別躲了,我都看見你了。”那聲音接著說。
金鈴萬般無奈地直起身,垂下頭不敢看人,心裡只等著捱罵。也許人家還會打她。打她的時候她逃不逃呢?從哪兒逃呢?再爬一次大門?
“你怎麼進來的?摘我的桑葉幹什麼?”蒼老的聲音已經移到了金鈴面前。金鈴偷偷掀開眼皮看了看,一下子放心了:是個白髮蒼蒼行動不便的老太太,胳膊下還拄著根柺棍!哈,這樣的老太太要是想抓住金鈴,萬萬沒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