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行了嗎?”金鈴說,“10天后老師還不該安好家嗎?”
金鈴就趴在桌上寫,先打草稿,再抄,寫作文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媽媽藉故走過去看,金鈴就機警地用胳膊擋住,瞪眼等媽媽離開。
媽媽心裡多少有點醋意,拖長聲音說:“我女兒長成大姑娘啦,有事都不肯對媽媽說啦。”
金鈴急得漲紅了臉:“私人信件,要允許保密!”
寫完信,又涎著臉皮蹭過來,求媽媽替她寫信皮。她擔心自己寫錯了格式,王老師會收不到信。
隔了半個多月,回信還真的寄過來了,是寄到新華街小學傳達室的。傳達室爺爺當著好幾個同學的面招呼金鈴拿信,金鈴興奮得滿臉通紅、雙眼發亮。她連蹦帶跳地回家,走在樓梯上就大聲喊:“媽媽,回信來啦!”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背出來了。然後她把信小心地放在枕頭下面,夜夜枕著它睡覺。
金鈴又給老師寫過一封信,卻再沒回音。她在班上跟同學說起這事,同學說:“好像王老師在美國搬過家了。”金鈴悵然若失,有好幾天都悶悶不樂。
金鈴的鋼筆字一向非常糟糕,寫得軟塌塌的沒有骨頭不說,還缺乏認真嚴肅的態度,不斷地出錯,不斷地塗修改液、貼改正紙,把本子上弄得傷痕累累,活像剛從戰場下來渾身貼滿膠布的傷兵。邢老師常常撕了本子罰她重寫,有一回讓她整整寫了100遍。金鈴對邢老師真是既恨又怕,對立情緒越來越重。
一天半夜,金鈴媽媽被女兒的哭聲驚醒,披衣過去看她。黑暗中金鈴只穿一件背心坐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媽媽抱著她的肩膀問她:“你怎麼啦?做噩夢了嗎?”金鈴哭出聲:“我想王老師了!”
金鈴媽媽心疼地把女兒摟在懷裡,心裡想:“這孩子太重感情。”又想,王老師也不應該,既然說好了跟孩子通訊,搬家就該寄個新地址來。
金鈴跟新老師的關係僵了近兩個月。
期中考試前,邢老師把金鈴叫到辦公室談話,很嚴肅地講了很多道理,要求她端正學習態度,認真對待每一次作業,踏踏實實下苦功夫。金鈴絞著一雙手,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似聽非聽。
上課鈴響了,老師揮揮手,表示談話到此為止。金鈴如釋重負,拔腿就想開溜。走到辦公室門口,老師忽然在她身後說了一句:“其實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金鈴一愣,遲遲疑疑轉過身問老師:“您是說誰呢?”
老師說:“當然說你。你資質很好,學習上的潛力很大,如果充分發揮出來,應該是班上最好的孩子。”
金鈴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天。然後她眼睛有些紅。然後她就回教室了。
這天回家後,金鈴照例又跟媽媽絮絮叨叨說些學校裡的事。說著說著她忽然冒出一句:“知道嗎?其實我們邢老師笑起來挺好看的。”
媽媽問:“怎麼個好看法?”
金鈴說:“眼睛眯成一條縫,露出兩顆小虎牙,像個小姑娘似的。”
過了一會兒,她又嘆息般地說:“我真的很喜歡看她笑哎。”